(一)
七月流火。午后的阳光虽然不是那么炙热的要命,但是人见人躲草见草蔫没有一点夸张的味道。午后的蝉,被正午的阳光晒得突突的飞向这棵树的里面又飞向那棵树的里面,有三两只落在一家农户门前的大榕树的上面。榕树的树冠笼成一个偌大的棚,给下面一个偌大的浓荫,如今正置榕叶青青榕花少少的季节,那榕花开得真叫个“倾国倾城”。
门开了,从门里走出来一位上中等个子,五十来岁,轻眉毛大眼睛,面庞白皙的大妈,她手摇着蒲扇落坐在门外门边的石块上,看上去精神饱满,身体健康,她一下一下悠哉悠哉的摇着扇子。“热死啦,热死啦”,蝉在上面大声地诉说着哀曲。大妈举目抬头望望,嘴里笑骂道吵死了,起身走进了院子。
“玲她哥?玲她哥?”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午后,声音像箭头似的直射进迎面三间正房的里面。
“喊啥喊。这大晌午的不让人睡觉。”从正房的西屋敞开的窗户里歪出半张脸,很是不悦的应道。
大妈走到窗下,不生气的低声道:
“你看都几点啦,快起来有事。”
“啥事?”
“拿网抄子再抄几条魭子回来!”玲她哥斜了斜窗外的太阳一口回绝:
“我不去,挺热的。”
“啥?!”大妈怒了,怒目圆翻。
“啊!”儿子的头像浇了一盆凉水完全醒,他的头脸转眼不见,片刻从屋里转出玲她哥。这是个二十一、二的小伙子,白面皮细腰乍背,一米七五的个子。他没睡醒摇晃着身子矗在母亲眼前。
“妈我不是不去,前两天不是抄来半盆炖吃了吗?怎么刚过两天又要去?”
“站稳了说,别搬不倒似的。”母亲没有正眼看儿子。玲她哥规规矩矩的矗直了。母亲才不会真生儿子气呢,她耐心地解释给儿子听:
“你妹还想吃。她说顶魭子鱼最香。”儿子一咧嘴笑了:“那敢情,就顶那种鱼难抓。”“不是有网抄吗?”“网抄不好使,那鱼身体光滑得到水底去摸。”“去吧。”母亲温存地抚摸着儿子的头亲昵的说。
一提起妹,那个玲她哥蹑手蹑脚的来到东屋的窗下,觑着眼睛向里面瞧。瞎!妹又低头看书呢,你看那头发把整个脸都遮住了。都初三了,正经的还看不完,还挤出时间看那玩意儿。什么《猎人笔记》啦,什么《呼啸山庄》啦……等等等等。不累死她才怪呢,你看她瘦得?妈得了偏心病心疼得什么似的,其实我也心疼,要不怎么隔三差五去抓鱼呢?我只是看妈那个样子心里有点妒。唉唉,不妒了,这就叫母爱伟大,得了偏心病的母爱更伟大。想到这里,玲她哥轻轻松松的拿起网抄出门去了。
“妈。”在东屋走出一人,不用说就是那个妹了。十六、七岁的年纪,细细高高的个子,清瘦梨黄色的脸庞,看去的确体质不太好,难怪那个母亲格外的偏疼。母亲一看女儿来了喜笑颜开:
“玲,有事?”母亲坐在堂屋的方凳子上问。
“有。”小声回答。“下午我想上宇家的鱼塘玩儿去,行不行?”
不行,上那里玩儿啥去!”
“再听听鱼吞食草的声音。”
“真是个孩子,听那干啥耶!”
“好听死了,呜哇呜哇、巴唧巴唧。”
“离家远吗?”
“不远。”
“ 好吧,等日头搭山再去,早去早回,别耽搁。”
妹回屋去,静候太阳落山。这次回屋书看得有些心不在焉,玲不时望望窗外。窗外,高高的围墙上爬跨着大叶子的青藤,绿叶的下面若隐若现的藏着油亮油亮的小瓜。偏斜的太阳,不必忙忙碌碌的去放热量了,闲下来开始跟藏着的小瓜玩儿起“热恋”来了,玲期待着它们的“热恋”快快结束,她就可以出门去了。
几天没下雨了,鸡血红的太阳仿佛小了一圈似的搭在西山上。斜阳,像一个盛怒之后冷静下来的父亲似的,把无限欠疚的阳光万般柔和地撒在山岭上,撒在被它晒疼晒软的庄稼上,洒在村外那天时粗时细像极了长虫吃虾蟆的小河上。玲她哥就在粗的河湾里挥汗如雨的为妹摸鱼呢。一个长得多么英俊的小伙子啊。
西山的后面,仿佛隐藏着一个玩皮的男孩,他似乎抛出了一根我们看不见的繩索套牢了太阳,把它一点一点的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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