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方锦涛
在我上学的路上,有一棵树,一棵不会开花的树,像极了父亲。
父亲是个老实的农民,家里除了那份薄田和那间一辈子积蓄的平房,再没有什么。所以从小我没有玩具,更没有零食。幸运的是,我还有父亲,有他那无声无息的爱。
小时候上学要走很长的山路,每每开学的时候,父亲从不会送我,一直以来都是母亲将我送到路口。因为父亲几乎常年在外面打工,而我对于父爱的理解相对来说比较敏感,一直以来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有的时候,他会提出来陪我走一段路,然而每当走到那棵树的时候,他都会说:“锦涛,你自己走吧,地里的活该干不完了。”于是我只有和自己的影子为伴,吸着鼻子委屈地走到学校。那时,我10岁。10岁,我学会了自己走那崎岖的山路。小学的几年和初中三年,就这样过来了,直到高中开学。
那天,父亲破天荒的和我聊了好多,给我讲了许多许多,那时候我对于父亲的有些话并不懂。父亲还是送我,一如既往地一路无语。“锦涛,你自己走吧。”走到那棵树的时候,我想他要说这话了,然而他没有说。我习惯地停下来,回头望了望他。“怎么啦?”他说。那天,他终于不急于到地里。于是那天我们的话是最多的,我问:“路边那棵树怎么不会开花啊,这么多年了?”“树都会开花的。”父亲淡淡地说,淡得像他对我的爱。很久以后,我知道那种树是隐花植物。
到公路上,等车,要发车了,他还没打算回去,凑到车窗前,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挠了挠头。
“早点回去吧,爸。”我摇下车窗说。
“好。要好好读啊。”他说这么一句,走了。
车开始摇晃。出了站,窗外风景渐渐陌生。我把书包抱在胸前,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到终点了。
我像是过了一段非常漫长的岁月,竟已开始想念。这时爸也许刚从地里回到家吧,刚放下背篓、锄头。家里那条大黄狗正在他身后随他到羊圈检查那几只羊崽吧?或许还在路上,跟在家里那头驴后面,时不时用手里的树枝帮那老伙计赶走一到傍晚就出来吸血的蚊虫;还是通往田里的水渠还没掏好,田里没水了,他正赶着掏……是的,他总是忙。忙得不会坐下来看一集电视剧;忙得不会陪我到集市上买一件过冬的衣服,忙的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关于他的形容词。父亲就是这样,像一棵无花果树,我都没有见过花,就已经给了我果实。
我从来不知道它的名字,就像那些摇曳着的野花、野草一样,似乎它就是一棵没有名字的树。
少年,你别睡了于是,给它命名便成了我上学期间的一件心事。那时的我处于青春期,多疑,善思,相信友谊,憧憬爱情。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定数,人有人的名字,狗有狗的名称,哪怕是一条猪,也会有自己的称呼。所以,面对一棵没有名字的树。我觉得有责任替它取个名字。
它长在我上学必经的路上。不高大,特征不明显,似乎也看不出一点灵气。于是,我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把它叫做上学路上的那棵树。
那个时候,天真的我以为,只要在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那么这棵树就一定是属于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我的化身。每天看着那颗属于自己的树,心情有种莫名的愉悦。
直到有一天,树干上的名字已经逐渐淡化,曾经每日看着它的那个少年,也已经离开了那条路,去了更远的地方,他说他要去追梦,但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再来看一下他当年曾经在这里留下的足记。
上学路上的那棵树或许,多年以后,或许等少年再归来之时,树依然在,但树干上的痕迹可能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模糊。再粗壮的树,也经不住无数个岁月里风吹雨打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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