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炜莹
许久不弹琴,不愿弹了,彻底地懒了下来,反倒去听别人弹琴,听琵琶,听古筝,听家对面的钢琴,轻栊慢捻,半遮白纱,多羡慕这样的巧手。我手笨拙,心思不稳,骨子里散漫,一无是处的样子,若生在古代帝王家,活生生是个昏君,只管沉迷声色犬马,美人如花。而今虽然未有从此君王不早朝,却也在淡薄的日子里搅了一江甜蜜春水,误了个一时半刻,甚至半晌不理事。
想就这样颓唐,既放纵又温柔的。
放纵着自己的心思,任心里的人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砍掉所谓的庸人自扰,束起那三千烦恼丝,孤身一人驰骋江湖,快意恩仇,笑傲英雄梦。又能停下来,倚着花树一棵温柔地煮一壶茶,等烦忧随茶叶折戟沉沙,讨来一抹月色入杯盏,端起一饮而尽,仿佛饮尽世间风霜。养好精气神,复又翻身上马,打马高歌前行。
看一些画,总被那只有几笔勾勒的线条吸引,画上人甚至没有表情,就那么躺在藤椅上看落花,或者只有一间茅屋一溪水,画上人不是拥着半盏茶便是一块棋盘,任何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有着不挨尘俗的慵懒,好似仅知世间唯有一天一地,唯有天地之间的自己罢了。
忙碌之中,订好的花簪子和绣花汉服一同送至眼前,瞧着那一簇樱白粉嫩忽然就走不动了。到镜子前去,将剪到锁骨的发散下来,梳半个花苞头来簪花,再把满是花瓣的汉服穿上,就站在那儿臭美。回过神来,依旧是推开一切杂事,以蓝色线装书为底色,将花儿铺上去,感觉是书中开出花来,再感觉,连我都是从书里出来的。于是心念起,为这花编了故事,接连几日只顾着写那些旖旎的情节,其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忘了。
……这是温柔的颓唐。
人生走到灰暗时,走到孤独时,需要这温柔的颓唐,好似秋走到枯败,正需要冬日里的一场雪洗尽铅华,再等来年春暖花开;好似夜沉如水,正需要一轮清月皎皎映入心底,让小鹿迷途知返。而我走到内心荒芜时,需要冰凉又温柔的泉水细细养好土壤,好让它继续开花结果,不至于荒废。
能如此温柔地颓唐,总让我觉得内心与他人不一样,多出一些丰盈,多出一些憧憬。曾心中有事无法纾解,散步至屋边,忽见茉莉已如雪,铺将开来,蜿蜒了整条小径。心下一软,席地坐于一旁,探手轻托一朵,宛若托着一盏白玉盏,俯身细看。身旁人来来往往,偶然投予我诧异与不解的目光,匆匆而过。
我浑然不觉,只道我要住进那花苞里去了。被柔软包裹,被清香洗涤,俗事如何繁杂,光阴怎样如梭,心中藏何人,人生通往何方,谁关心我,谁鄙夷我,此刻都不要在乎了,在乎的,不过眼下的颓唐,不过眼前的惬意,不过这不被人打扰的温柔的一刻,那些大爱都没有了,就只剩下私欲汹涌。
谈人生一直为大爱而活未免强人所难,是以有私欲念念不忘,似温玉,偶尔拿出来把玩一场也养人,养得人有灵魂,有神采。后再将大爱冠于私欲之中,冲淡私欲的偏执与黑暗,何乐而不为?
温柔地颓唐,在心中辟出一方境地,由我牵着白云而来,由我为桃红柳绿染胭脂,由我放生一声声鸟鸣,由我铺开一卷清溪图,我在一旁坐下,看那溪流潺潺蜿蜒到远方。那远方指向何方,待我从颓唐的温柔中清醒过来,再去细细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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