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张力，整本书共读的空间

 悖论张力，整本书共读的空间

          安徽安庆大观十里中心学校 汪琼

    三年级，我们课堂重心转向习作教学，班级共读时间自然减少，读书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如何掌握好脆弱而动态的平衡，本就是教学始终要小心翼翼处理好的难题。本来从图画书转向整本书，阅读厚度和难度同时增加，更丰富的阅读策略又没有及时跟进，对一些阅读依旧没形成习惯的学生而言，读书越来越是挑战，因为真正的阅读，并不是只有快乐，相反是非常煎熬的过程，就像武林高手在通关过程中的各种磨砺。这周我用了非常笨的方法和孩子再读《了不起的狐狸爸爸》：我读，他们听，随机渗透读书方法，同时积累成语和词语，因为借的书已归还，只有不到十个孩子手头有自己买的书。同时边读边生成一些有讨论价值的话题，将阅读和生活打通，促使他们反思自身、反观文本。我试过很多共读方法，发觉类似这样的课型孩子比较喜欢，老师的声音带他们进入书中的一字一句一画，敞亮的对话又引导他们来往于人物形象、故事情节、生活与自我的复杂之中。这样，文学作为语言的突出，才会更好的触及彼此的心灵！心念转变，我们深心期待的，才有可能发生。而让我确证我这样课堂实践的，是帕克·帕尔默关于融入到教与学空间中去的悖论张力系列观点——

   一、既尊重学生的“小故事”，也重视文本的“大故事”

   共读中，我们生成的第一个话题是：同样善于动脑筋，比恩和狐狸爸爸有什么不同？

   由“动脑筋”这个词出发，联结故事，孩子们认为比恩动脑筋干了很多坏事，比如躲在洞口袭击狐狸爸爸，袭击不成用铁铲挖，铁铲失败开来挖掘机挖掉了整座山，挖掘机失效后残忍地围困洞口等，全是比恩想出来的坏主意。而孤狸爸爸呢？虽然遇到的问题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致命，但总是冷静地想办法，比如和三位农场主比赛挖洞，饿得气息奄奄时想到将地道挖到博吉斯的鸡舍、邦斯的仓库、比恩的酒窖里去，拿吃的喝的转危为安，是动脑筋解决困境。因此比恩的“动脑筋”是狡诈，狐狸爸爸的“动脑筋”是智慧。

师：聪明的脑袋，用在不同的方向，结果很不一样，所以才有“动歪脑筋”的说法。你们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生：上次温尔不想写读书笔记，他就骗你说忘在家里。你说要打电话让家长送，他才承认没有写。

师：后来温尔妈妈来了后说什么呢？

生：阿姨说早上还催他写，他就是不肯动笔，支支吾吾以为能糊弄过去，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

师：这样动歪脑筋的只有温尔一个或这一件事吗？

大大小小的脑袋都低下去了，课堂特别安静。“沉默为我们提供一个机会，反思我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而且沉默自身也是一种表达，是从我们自己、从其他人、从这个世界的深处呈现出来的表达”，帕克这段话更好地说明沉默为什么是金。

师：那像狐狸爸爸这样绞尽脑汁去解决问题的情况有没有呢？

生：洪心怡刚刚转来时，乘法口诀表都不会背，现在背得可快了。

生：杜浩宇之前的字写得又大又脏，现在很干净，不大也不小，老师你昨天还表扬了他。

……

   邵玉祥反应非常快：哎呀，我们是像比恩一样动歪脑筋去做坏事呢，还是像狐狸爸爸一样绞尽脑汁去做好事呢？

   结果这句话就变成我们班的暗语，比任何说教都管用！帕克说一个学习空间不应该只是被抽象的概念充斥，以至于没有空间给那些充满灵气的真实故事。故事虽小，却是来自学生的生命，伴随他们的成长，应该有足够的位置容纳它们——学生个人体验到的、内在心灵导师发挥作用的故事。但也不能在此中迷失，书中的故事能在广度上涵盖更多，在深度上解释规律，给理解大小故事多重含义一个框架。而我们从读书中的故事到聊自己的故事，就是一种平衡和张力，也是一种内在贯通和彼此注入，那些看起来很难解决的习惯和心灵问题，反倒有了一把把打开的钥匙，并借此监控和调整自己的思维方式，藏在阅读里更深层的作用因故事的链接更易发挥。

          二、议题既是有界限的，又是开放的

    第二个讨论的话题：从狐狸爸爸的动作，你能推测出他是什么样的个性？

   “勇敢”学生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之前就“动脑筋”这个议题比较狐狸爸爸和比恩的不同，孩子已经触摸到了。

师：狐狸爸爸仅仅是勇敢吗？我们再来看看狐狸爸爸怎样爬出洞去找吃的？

生：他把自己那张英俊的长脸伸到外边，在夜晚的空气中嗅了嗅。

生：他每向前挪动一两英寸，便停下来。

……

生：他又向洞外爬出了一点儿……然后又爬出了一点儿。他现在差不多整个身子都露在外边了。他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最后一眼……

师：从这些动作中你发现了些什么？

生：狐狸爸爸小心翼翼的，很谨慎。

生：我知道了,狐狸爸爸既大胆又小心。

师：真的是这样吗？你还能从书中找到证据吗？

生：狐狸先生在没有实现之前，没有告诉小狐狸他要挖地道去偷东西吃的计划。

生：狐狸先生挖到博吉斯的鸡舍下面，他小心向上推起一块木板。

生：狐狸先生离开邦斯的大仓库时，也是仔细地将地板拉下来，不让别人发现曾被移动过。

……

师：你们读书很仔细，很会寻找证据证明自己的看法。老师奇怪的是，“勇敢”和“谨慎”是相反的，怎么可能同时存在狐狸爸爸身上呢？

这个问题有点陡，学生够不着，要为他们架个梯子。而梯子，依然来自生活——

师：我们回忆一下大课间练习跳长绳。张哲是怎么跳的？

生：他很小心，一直观察绳子落地点，可他比较胆小，所以老是不敢冲，一直在那里试，跳不过。

师：看得很仔细。那汪馨怡呢？

生：她胆子大，勇敢往前冲，但却不观察落地点，绳子往往甩在她身上。

师：你们不仅会观察，还会比较。程子妍怎么跳的？

生：她仔细观察绳子落地点，同时又勇敢往里面冲，所以她每次都过关。

师：只有她一个人过关吗？

生：不是。我也过关了，像她那样有勇敢又小心的都过关了，还有的同学想赖在长绳上不下来！

师：所以说，相反的东西可能是同时存在的，只是我们平时没有仔细去思考过。你们还能举出这样的例子吗？

生：上课和下课。

生：手心和手背。

生：喜欢我们的汪老师和发脾气的汪老师。

生：哭的我和笑的我，都是我。

……

师：这么说，相反的东西同时存在可能更完整，也容易将事情做好，就像狐狸爸爸和程子妍跳绳一样。

    “在一定情况下，发现真理不是靠非此即彼地割裂世界，而是靠即此即彼地拥抱世界；在一定情况下，真理是表面对立事物的似非而是的联系。如果我们想认识那一真理，我们必须学会把对立事物作为整体来拥抱。”帕克这个观点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狐狸爸爸的个性，以及对立本是一体的世界。但这个话题的展开，同时遵循着空间应该既有界限又是开放的悖论。如果我们局限于狐狸爸爸这个角度，不管学生引用了多少情节来证实狐狸爸爸“谨慎又勇敢”的个性，但学生看见的还只是狐狸爸爸。只有开放话题空间，拓展到孩子自己的生活，以及孩子周围的世界，才能感知“对立又统一”是普遍现象，但开放空间的目的还是要回到改变“对立无法统一”这个旧有的、错误的思维模式。通俗而言，散得开还得收得回，因为我们的共读和讨论时，要围绕着那个“伟大的中心”。

          三、既鼓励个人表达，也欢迎团体意见

    讨论的第三个问题：第12章《獾》可以去掉吗？为什么？第一个问题其实是明知故问，关键是第二个问题的开放性，用心聆听学生不同答案，可以撬动我们不知不觉中已固化的思维。

生：封面上有獾呢！

生：人物介绍上也有獾，如果去掉，这个人物介绍也要重画。

生：这是为了让故事有变化！

师：为什么这么说？

生：狐狸爸爸到博吉斯鸡舍去偷鸡，又到邦斯大仓库里面去偷鸭子，再去比恩的酒窖里偷苹果酒，都是偷东西。而和獾相遇就不是偷东西。

师：江林晨这是从整本书的结构来思考问题，运用了我们前面情节折线图的思考模式。

生：没有遇见獾，我们就不知道三个农场主的围困，也给其他动物带来了很大的问题。

师：这是结合前文，前后联系进行分折。

生：没有獾，后面谁来帮助狐狸爸爸挖地道呢？

师：会听，才会想。江林晨联系前文，陈奥宇就联系后文思考，学习就是这样互相启发的。

    当学生冒出六、七种想法时，我很震惊，因为我的预设并不多。当课堂可以充分呈现学生的想法，让学生的生命流动起来时，也照见老师的局限和僵化，反过来带动老师的改变。当然老师的想法也应该是课堂的资源之一，于是追问：我们从题目《了不起的狐狸爸爸》思考，为什么这一章不能删？

学生有点蒙，回答不上来。他们还是需要梯子！

师：你们看平时我们班平时各种活动，都是哪些家长来帮忙？

孩子们一一列举。

师：每个爸爸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小孩，但是这些爸爸妈妈不仅爱自己的小孩，还能关爱着别人家的小孩。你看狐狸爸爸只是对家里人好吗？

生：不是，不是！他邀请了獾、鼹鼠、兔子、鼬鼠及他们的妻子和孩子都来赴宴，保证东西很多，大家都有份！他对朋友也非常好！

师：对呀，对家人好，大多数人都能做到，可是对朋友呢，对外面的人了，那就不一定了！这也是狐狸爸爸了不起的地方！

生：老师，我知道了，这一章就写了狐狸爸爸对别的动物都很好，所以不能删！

   从章节和主题的关系来思考内容设置，也是整本书共读切入点，同时触碰到“了不起”这个主题。但问题设计的边界和开放，倾听和呼应，发散和归拢等，个人想法充分表达和团体意见的交融等，都是课堂最难掌握的动态平衡！共读课堂上一刻可能是成功的，下一刻也许就失败了，可是在失败和成功之间，仍然需要保有探索的勇气！

    而我之所以能从悖论张力去引导整本书共读，得益于《教学勇气》。理论指导行动，当思维方式发生转变时，教学的走势也会发生改变，比如我们可能会朝着更深的、人性的层面去加深对主题的认知。就如帕克所言：真正好的教学不能降低到技术层面，真正好的教学来自教师的自身认同和完整。除非教师把教学与学生生命内部鲜活内核联系起来，与学生内心世界的导师联系起来，否则永远不会“发生”教学。

    而教师和学生不同层面的阅读，在整本书共读这个领域，常常是彼此灌注，彼此影响，以及，彼此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