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考纪事

联考纪事

1.

离艺术联考只有几天了。

中午，女儿发来信息，表示“超级沮丧”，因为老师刚刚批评她学习了几个月，画画一直没有太大的进步。对于马上要到的联考和接下来的学习，她失去了信心。

我的心一紧。女儿是一个情绪化的孩子，进入青春期后，曾经在一些节骨眼上被汹涌的情绪淹没。她自己也明白她的软肋，这两年来，一直努力地成长自己，学习与情绪共处。而作为母亲，我也不停地探索，疗愈自己，努力修补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期望在她青春后期的这几年，成长为她的稳定的客体，有力量接住她，容纳她。

我马上给了她回应，同时，我给了她一些理性的分析：只要发现问题，就能有方向……你很努力了，会有进步的……

说完这些，我的心虚虚的，我感觉到，这些话此时帮不了她什么。我不免焦虑起来，我该怎么办呢？

果然，下午她继续发来信息，表示要接纳这么糟糕的自己实在是太令人沮丧了。

我回她：躲不过，就跟它在一起吧……

可是，我明白，要直面这种糟糕的感受，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啊，她能过得去吗？我的心开始揪起来了……

果不然，晚上十一点她下完课后，就开始给我发信息，倾泻心中的焦虑，恐慌、自责。恐慌联考，也恐慌接下来的校考；自责浪费了之前几个月的学习时间，现在快没信心走下去了。埋藏在心底的童年咒语又开始翻江倒海：“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肩负了其他人的期望，但最后总让人失望的孩子……”

看着这些信息，我的心隐隐地痛，我知道，女儿正陷落在情绪的漩涡，而这些从童年就一直紧随着她的各种否定，有一部分也是曾经的我施加上去的呀！

我说出了我的心疼，然后说：“你是我们家最能干的孩子，你走得比我们远，做得比我们好，我很骄傲你在这个年纪，就能做到这些……”

“不管最后结果怎样，都会有相应的生活……”

“你始终是我们最珍贵的孩子！”

一直聊到深夜一点多。

第二天晚上十二点后，女儿发来信息：“我其实也有在学了，只是没有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而已，现在还剩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再去努力一下。”

“期间我一定还会有一万次的后悔，踌躇，但还是要往前走……”

我知道，她靠自己的努力，爬出了那个情绪的漩涡。

2

我决定要去桂林陪女儿联考。

11月30号，星期五，我请了下午的假，中午就赶往桂林。女儿早上六点也从杭州的学校乘车去机场，但九点的飞机延迟到十二点四十才起飞，于是我和她几乎同时到达桂林。差不多五点我从火车站做公车先到达宾馆，几分钟后她和一个小伙伴也打的到了。我上前帮她拿行李、画架。看到女儿的脸瘦了一圈……

两个孩子刚落脚，就点了外卖，匆匆吃完后，各自关上门，把颜料拿出来，画架支起来，要完成当天的练习。我在房间里转悠了一下，就出门了。不想影响她的学习，同时也想买些好吃的给孩子们，同时熟悉一下周边环境。八点多回宾馆时，女儿还在练习。我实在困了，就躺在床上看她画画。女儿时不时跟我聊一两句。她画完了一张素描，又接下去练速写，一直到十一点多。

第二天一早起来女儿继续练习素描，中午看考场，下午练习色彩，而我就出去逛街……

初冬的桂林，天灰蒙蒙的。在街头游荡，辨认着依稀还有一些印象的街景，内心安静，平和。一时间，我突然明白，此行说是来陪伴、支持女儿的，其实女儿的专注、全力以赴的状态给予我更多的力量和抚慰。

第三天，也就是12月2日，联考开始。女儿说要早到，以便在考场上占个好位置。同行小伙伴的妈妈黄姐，头天晚上也赶到桂林，于是我们两个考生，两个家长一起，七点赶到师大考点。天还蒙蒙亮，但已有一些考生早到了，都是辛苦赶考人呀！

女儿下意识感到了紧张，肚子不舒服，早餐也不想吃了，我发现水也没有给她准备，想去买，可周围都是教学楼，没有商店。验证时间就要到了，怎么办？

我带着碰运气的心理朝前走，看到一个叫“联合画室”的展台前有很多箱矿泉水，大概是为他们的学员准备的吧，我赶过去问：“我可以买一瓶水吗？”“水我们不卖，如果你需要，就自己拿一瓶吧。”真是好人啊！祝他们机构生源爆满！

赶到验证处后，验证已开始，现场人山人海，找不见女儿排的队伍。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幸运地找到了她，当时女儿正在在指纹机上按下手印，我叫了她一声，把水递了过去。女儿接过水，向我笑了笑，走进了考场……

早上考素描和速写，十二点多结束。我和黄姐买了快餐，来到考点外。这时当地的各个培训机构已占据了有利地形，准备了饮料、水果、午餐严阵以待。看这阵势，我暗暗庆幸这次能来陪考。如果没有后勤的支持，孩子们自己应付午餐，是挺吃力的。我们马上分工，黄姐拿快餐占一个位置，好让孩子考完出来后有一个地方安心吃饭，我就去考场外接他们。

考试结束，考生们潮水般涌出考场。女儿神态轻松，面对我的询问，她回答还不错。我也放下心来。

孩子们坐在台阶上把午餐吃完，做了一些下午考色彩的准备，接着又要开始检录，进考场了。而我也要赶下午的火车回金。

送孩子们进了考场，我和黄姐先回宾馆。一路上，一群群拿着颜料、水桶的考生从我们身旁匆匆而过。我不禁感叹，孩子们真是太辛苦了。黄姐说：“孩子现在吃一点苦不要紧，现在吃苦就是为了以后不辛苦。再说，这个社会做什么不辛苦呢？”

黄姐的话顿时点醒了我。

这些精神上的纠结和躯体上辛苦都是孩子成长必经的路呀，经由这些痛苦的磨练，他们才能走到他们想到的远方。尽管有再多的不舍，我们父母能做的，也只能是陪伴……

下午五点半，我乘坐的动车准备启动，收到女儿的信息，顺利结束联考。

晚上十点半，我回到了金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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