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杜甫陵

2010-05-20 21:43:06

    巩义是个历史文化积淀深厚的城市。

    在火车上与当地一位小伙子邂逅，得知我此行的目的地是巩义时，他殷勤地向我介绍当地的美食：叫花鸡、肉合馍......自然风光：浮戏山、雪花洞....还有宋陵、康百万庄园等等历史遗存。细致到门票的价格、坐几路公交......

    巩义是原来的巩县吗？我问。            

     是是，现在更名为巩义的！

    那这里也是诗圣杜的故里了？

    对对，你可以去参观一下城西的杜陵墓。

    公余，太阳薄近了城西的邙岭，按年轻人的指点我坐上了8路公交，终点站是清代豫商康百万的庄园。虽不是旅游旺季，停车场还是泊着不少游览的大巴。在庄园景区外逡巡，一座座清代建筑鳞次栉比，尽显富商的奢侈与气派。据说在慈禧逃难时，康百万以富可敌国的财力曾慷慨接济朝廷，让人不由感叹商人的伟大。是他们创造了物质财富，推动着物质文明滚滚向前发展。

    有大腹便便、衣着华丽的男女不断出入景区。而我，徘徊在庄园外的广场，隔墙而望，看邙岭巍巍，伊洛河水悠悠，微风徐来，沧桑顿生。

    款步绕墙走过，回望夕照下庄园的剪影，再回头，加快脚步向着邙岭之上走去。

    在路口向一对夫妇打听心中敬仰的杜甫陵的去路。

    天快黑了，要步行5里多路。年轻人，没什么好看的，就一土疙瘩！他们为一位陌生人在暮色中造访一座千年的土疙瘩而讶异。

    抬头看暮色苍茫，日薄西山，我迟疑了脚步。生生就要与诗圣擦肩而过么？时光不与人便，我只有怅惘地返程，在千万年流淌的伊洛河畔，留恋地看成绮的余霞，如练的澄江。

     晚，夜不能寐。

    翌日。匆匆公差完毕，复又踏上拜谒杜的旅程，终要了却心中一桩夙愿。

    公交之后是几公里的步行，爬上邙岭，在这黄土丘陵顶端的平台上，一条蜿蜒水泥路旁，青松翠柏掩映下一篱矮矮的围墙，就是我们伟大诗圣杜的陵墓。他老人家就千年安睡在这里。

    这是正午时分，陵园工作人员散落在大门口吃着午饭，我在门外踱步，一桩三尺高的石头刻着三个字：杜fu陵。

    门票出奇的便宜，偌大的陵园只有我一人参观。

    陵园中轴正前是一尊白色花岗岩杜fu雕像。他双手后剪握卷，俯背而立，银须飘然，目光深邃。穷年忧黎元 ，叹息肠内热。你忧国忧民的神态此刻凝固在瞻仰人的眼前，凝固在后世人的心中。

    雕塑旁一亭子刻石《杜fu陵园修建记》，记录着杜甫墓曾经的荒凉。“巩县城西有邙岭焉，其上累累古塚多已为榛莽掩没，得名于世者惟杜甫墓耳。杜墓位于田垅之间，菽稷四周，当秋风乍起，则凋木横斜，衰草纷披，一望萧疏......”

    呜呼！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千秋诗圣此生任春草，垂老独飘萍，死后葬于这荒山野岭，衰草榛莽为伴。

    在长达120米的诗圣碑林里，荟萃了中国当代诸多书法名家手书的杜诗碑刻。有启功、张海、刘炳森......蜿蜒的笔锋流淌着诗人怀古思远的情怀。我一个人，踽踽仰望，沉浸在那诗的磅礴，书的气韵。你那长流天地间的诗卷不知倾倒了多少文人后辈。

    阒寂的午后，阴森的陵园，春光穿过树隙，射下斑驳的日影。我来到了杜甫的寝陵——一堆高约6米的土丘。上面植满了翠柏，墓前，香炉内余烬犹存。盖世人不以陵寝巍峨而崇仰，不以黄土一抔而废礼，仰慕至切者，杜甫诗也。

    “赋料杨雄敌，诗看子键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杜fu一生坎坷，旅食京华十载，及至安史之乱，流离陇蜀，漂泊荆湘。家国不幸诗家幸。你如椽的巨笔书写数千首不朽篇章，国家安危，百姓生死，毕陈于诗。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因你而熠熠生辉。

    当我要退出这静静的陵园之时，又有一人前来拜谒。我不寂寞。

    饿着肚子重返来路，行走于这高高的邙岭之上，极目远眺，四周丘陵起伏，邙岭之下是现代化的工业区，开洛高速穿岭而过，依势傍岭的独特民居，散落在公路两侧，路遇两个背着书包上学的孩童与我伴行一程。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历史的时空湮灭了多少繁华，想那巍峨高耸的宋代帝陵，为万人景仰，终免不了被盗掘的命运。游人如织的康百万庄园，是物质堆砌的奢华，千金散去，白骨成霜。然诗圣的英名，遗留的精神营养滋润着多少文人骚客。   

     相比于物质，精神更宝贵更久远更不朽。

    诗圣，你不寂寞。因为今天有人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