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静地过着。
不知不觉中,五年过去了,林花晋升的愿望仍然没有实现。
娥姐,她多年的好榜样好标杆,在主管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同样也没等到挪窝的机会。
三个月前,厂里传出娥姐退休离职的消息。主管的职位谁来接替呢?大家背地里讨论得热火朝天,普遍认为继任者非林花莫属。
此时秀珍表姐已于离厂返乡多年,香草和英子闻讯欣喜不已,见面时,总不忘打趣她。
“花儿,你要升主管哩,以后可得多照应照应老姐妹!”香草仰起头,嬉皮笑脸地对她说。
“古话咋说来着,一人得道,仙及鸡犬,咱都是近二十年的姐妹了,我这辈子没啥出息,就等着沾花儿的光哩!”英子一边说着,一边故意靠在她的肩上。
林花被她俩逗乐了,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就凭我六亲不认的本性,肯定会好好‘照应’你们!瞅着吧,好事你俩靠边站,坏事你俩带头顶!”说完,挑衅似地看着她们。
“啧啧,还没咋呢,花儿就端起了主管的架子,看来咱俩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香草冲英子使了个眼色。
英子正欲继续“表演”,被林花果断阻止:“行了行了,你俩别演了!”
她正色说道,“这事儿目前都还是传言,八字还没一撇呢,再别在外人面前提了,只有正式任命才作数。”
话虽这么说,一直往主管职位努力的林花,心里其实充盈着满满的期待。她权衡了厂里带班的几个基层管理者,觉得自己的胜算很大,不说十拿九稳吧,起码也有七八分的可能。
于是,她踏踏实实地坐等厂里下达任命。
娥姐离厂前一周,林花念着她多年来的提携与关照,主动提出请她吃顿便饭,算是提前为她送行吧。娥姐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饭桌上,娥姐仍是一副正襟危坐的庄严姿态,但她面部皮肤已开始松弛,鬓角也微微露出几根银丝。林花心头涌上一股悲凉。一晃儿,十八、九年过去了,娥姐都五十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两人聊着这些年共同经历的事情,感慨着时光易逝、容颜易老、往事不堪回首的伤感。当然,也免不了谈论娥姐的离厂与退休。
“林花,你做小组长也有十几年了……”她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看好你。这次也向厂里推荐由你接替我的职位,可是厂长……还是决定起用有本科文凭的管理者,眼下人事部门已经招聘到适合的人选了。”说着,她不安地看了看林花。
林花脸上还维持着之前的笑容,但心里却像破了个洞,一个无法填补的大洞,正拽着她拼命往下坠,而她整个人像被抽了丝的蚕茧,浑身都失了力气。
“一直拖着不宣布主管人选,我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其实,用专业管理人员是对的,毕竟我没什么文化,能当上组长都算幸运的了。”林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现在时代变了,每年有那么多大学生涌入就业市场,我也是吃了没文凭的亏,不然也不会只做到主管的职位就到头了。”娥姐淡淡地说。林花从她淡然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不甘,打拼多年却没能得偿所愿,这不甘与自己如出一辙。
不几日,娥姐走了,新主管走马上任了。
林花想通了。谁说付出必须有结果?撒在地里的种子未必都能长出庄稼,难道要为没出苗的种子伤神吗?努力过,付出过,她无愧于心,也对得起自己的念想。
这几年,家里一切都好。她的春娃前年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虽然只是二本院校,全家人都欢喜得紧。
公公逢人就夸:“春娃考上大学哩!我老汉家几辈子才熬出一个文化人,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林花在南方生活了近二十年,自然清楚二本院校没多少含金量,只是见二老欢喜得么样样了,也就不去戳破这层窗户纸。
想到春娃,她心情明朗了很多。正值暑假,秋季开学儿子就读大三了。一米八的身高,长得高大又阳光,将来有了本科文凭的他,可以像管理者那样坐在办公室里当白领。
母子俩仿佛心有灵犀,她正想着春娃,马上就收到他发来的一条信息:“妈,回来吧,我爷,我婆,我达,都盼着你哩!”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暖到她心窝窝里去。
她品着这两句话,还没来得及回复,儿子又发来一张图片。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遍地节节草的照片。
紧接着,又收到一条信息:“妈,还记得你心心念念的节节草吗?我们只当它是野草,现在才知道,原来它是罕见的中草药材,有清热利尿、明目止咳的功效,可以治疗肝炎、气管炎这些疾病。现在市面上的节节草价值不菲,一斤可以卖到十几块钱呢。”
节节草?在洼地边疯长、有着超强生命力的节节草?林花念叨着曾经给她前行勇气的野草,信息又来了:“节节草也可以做成产业哩!妈,回来创业吧!全家人都支持你!”
看着这几条信息,林花早已热泪盈眶,思索半晌,不知道怎么回复好。编辑的信息写了删,删了写,改改删删,始终不满意,仿佛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此时的心情。
她喃喃自语道:“谁说我娃不出息?有这见识,比清华大学的娃还出息许多哩!”
终于,她在消息对话框上郑重地打了一个字“嗯!”,点击发送给春娃。
当晚,她想了很多,返乡前要准备什么,回乡创业要怎么做,节节草产业要深入了解……
她打定主意,不管创业能否成功,努力干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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