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不出的三下乡—云深不知处

作者: 林颜卿 | 来源:发表于2017-07-27 12:00 被阅读175次

    本文参加#感悟三下乡,青春筑梦行#活动,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且未在其他平台发表过。

    “颜卿!”

    “怎么了吗?”

    “你可以陪我们一起参加三下乡吗?时间是……”

    “这……抱歉啊,家在四川,比较远,而且家里也许还有事,不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跟我说。”

    “嗯嗯,谢谢啦。”

    ……

    我在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但我却是一名中医学徒,跟在师父的身旁,时常为师父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也总想着从师父那“偷学”点真本事。

    有时候,师父心情高兴,便得与我说上两句,听得三言两语,我便会兴奋个几天。师父是很和蔼的,和颜悦色放在他老人家身上都稍显不及,以至于到了大学,我还是怀念在他老人家身边的时间,总盼望着放假,能在光阴逝去的故事里,多陪陪他—一位令我脱胎换骨的老人。

    暑假里,各有所忙,有的匆匆忙忙打工锻炼,有的吃喝玩乐弥补空闲,有的东奔西走忙碌三下乡。

    三下乡,在以前,是个陌生的名词,而如今,我知道它在中国特色的扶贫体系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看到了同学们去到各个地方,有文化之乡,有雄安新区,有山间小学……带着知识,怀着希望。

    而我,本是怀揣着遗憾回到四川的,上天好似给我开了个玩笑,我不相信命中注定,但我知道万物皆有备于我,师父一定是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在我回家后不久,一次闲聊中便说道:“小子,暑假又陪师傅去山里走走吧,合适的话,还能采些药材。”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一切妥当后,手忙脚乱的我,仍然收拾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同师父一起乘车前往瓦屋山,对于我来说,乘车有点难熬,小时候受够了晕车的苦,尤其是这山路,这里的山路真的是十八弯,回旋曲折,能让你吐尽俗世的花花肠子,待你沉溺在晕头转向时,已是柳暗花明。

    这里是国家级森林公园,是道教文化的发祥地,是亚洲最大的桌山,有漫山的鸽子花(珙桐),有遍野的杜鹃花,有野性的大熊猫。

    我也是这大山的孩子,父亲曾是这儿的护林员(早些年,为了生计,许多村民不得不偷树去卖,父亲是抓了放,放了抓,实是不忍处罚,其实也罚不了什么……)所以,她曾看着我长大,我也望着她成长。

    瓦屋,时隔多年,你的孩子,又回来看您了。

    师父应该是来过这里的,从村里的村民就能看出,他们对师父很尊敬,走过时,一声声“忘生师傅”萦绕耳边,就连奔跑嬉戏的小孩,也能清脆的叫上一句“忘生爷爷好。”师父一一微笑着点头回应,不一会儿,我便随师父来到了杨村长家,木屋里简简单单的陈列的都是些生活必需品,小时候那位陈姓村长已是不在,反而换成了杨叔叔(尽管家里不是很宽裕,杨叔却每年都会给父亲寄些许腊肉),杨叔很是热情,与师父相聊甚欢,片刻,阿姨更是端来两碗双豆汤。

    “来,忘生师傅带着林林这一路辛苦了,解解渴吧。”

    “谢谢阿姨,阿姨真是雪中送炭,俺可是渴死了,嘻嘻。”望着碗里红绿相间的双豆汤,自然而然会想到功效,清热解毒,健脾利尿,夏季佳品,不由想起李时珍老师说的,绿豆,济世之良谷也,无论贫穷富有,不谈高低贵贱。

    “咕咚,咕咚。”便是一饮而尽。

    “这孩子,慢点喝,阿姨这还有。”

    “一凡,带林林哥哥出去玩玩。”    “哦,好!”

    声音刚落,一个小孩就从一间屋子里跑出来,拉着我就往外跑,我神还没回过来,已是被带出屋外。

    “耶,不用做暑假作业喽。”一凡欢快道。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哥哥叫林颜卿,颜色的颜,卿卿我我的卿。”

    “我啊,我叫杨一凡,一二三的一,凡人的凡。读五年级了。”一凡用着小孩子独有的卷舌音说道。

    出了屋子,一凡简直是个有头的“苍蝇”,四处呼唤,不一会儿,我身边竟围了一小群孩童,簇拥着我,随后,这群小家伙把我带到了一条小河沟旁,有几块大石头就那么凸愣愣的呆在水里,清可见底显然是山间河流的常态,蓝天,白云,绿林,蝉鸣……

    “扑通,扑通。”我思绪还在感叹大自然,连续的入水声即是将我惊醒。

    “颜卿哥哥,快下来呀。”一凡在水里挥舞着右手,孩童们已然开始玩闹起来。

    亏自己还在学中医,看了那么多书,体悟那么多,道行却在小孩子面前落了下乘,于无心出观自然,原来在此也能入心得证,轻轻笑了笑,天真一词,我想,我有了新的理解。

    “好嘞,哥哥这就来。”窸窸窣窣一会儿,“扑通”我也是应声入水,刚用双手将脸上的水给抹去,只听一声“看我排云掌!”

    “突”的一下,一节水柱便是打在我额头,随即,周围各种武林神功便是齐齐向我袭来,索性,我干脆闭上了双目,双手抱在一起,在身边划起了水幕,反击起来。是这群小家伙,把水无形,而随物赋形的变化之道给了我。

    玩累了,就找个稍微大点的石头,扯点小草,枕在脑后,身子泡在水里,悠哉时,我才发现,上游那头水里还有着鹅,有着小狗,孩童有些已经将水击向鹅狗,惹得鹅鸣狗叫一片,生命源于水,生活离不开水,也难怪活字旁边是三点水了,有水才能活嘛,要是把镜头切在城市,恐怕有人的“洁癖”症又要犯了,为什么要自诩高贵呢?呵呵……

    晚饭过后,大人们坐在院里闲聊纳凉,时不时晃动的摇扇该是驱赶蚊虫的,孩童们阳气足,呼之即出,玩耍便是天性,这次队伍里多了几位小女孩,叽叽喳喳的问着我各种问题,堪比十万个为什么,不久,小家伙们找了个地儿,堆起了干草,木块,几个小孩更是掏出红薯,土豆,塞在下面,就这样,一会儿,火光便染红了这块地儿。

    围着火光,炎热的夏天似乎不存在了,有的是祥和与山间如浪般的蝉唱,心静自然凉,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望着远方,自然而然能感受到“山横瓦屋披云出,水至牂牁裂地来”的独特魅力。

    “吃红薯土豆啦。”一凡熟练的用木棍掏着红薯,给小伙伴们分发着,到我手里,也是一个大大的红薯。

    在手里颠簸几下,就像小时候刚从锅里拿出煮鸡蛋那般,烫的呼呼直吹,这时候,一个小姑娘爬到我身前,说道:“哥哥,给我们讲讲故事吧,嘻嘻。”

    “是啊,哥哥讲点故事吧,这样还能下着煨出来的红薯,多爽啊。”一凡也是兴奋着道。

    “行啊。”说着,我便是把小姑娘给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我大腿上,小女孩姓何,小名叫甜甜,我能闻到甜甜身上淡淡的艾草味儿,想必家里是挺疼惜甜甜的。

    “哥哥呢,也不知道讲什么,既然小可爱们都在吃,那不妨从吃开始吧,大家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呀?”我一边剥着红薯那黑焦焦的皮,一边撕下一小块,轻轻放在甜甜嘴里,火光映在甜甜脸颊,红彤彤的,甚是可爱。

    “红薯!”黄艳欢快的叫道,一凡却鄙夷的跟我说:“哥哥,你不知道,艳儿是只要有吃的就好吃,你给艳儿颗糖,就能收买她了。”

    “哈哈,看来艳儿是个小吃货。”我笑着看着黄艳,小仙女却一点儿也不害羞,两只大眼睛看着我眨呀眨的,嘴里也没停歇,也不怕烫。

    “双豆粥!”

    “红豆粥!”

    “绿豆汤!”

    “嗯嗯,我也喜欢这些。”一凡也是跟着道“记得小时候吃坏了肚子,忘生爷爷抓了把绿豆熬好了给我吃了,肚子就好多了。”

    “看来一凡是食物中毒了,绿豆可是解草木毒的好东西,也是夏天解暑的佳品,今日刚到,多亏了一凡妈妈那碗双豆汤解了哥哥这一路的闷热。”

    (在村里这几天,我几乎每天都会喝上一碗双豆汤)

    “说起豆子,知道哥哥身后这棵树叫什么吗?”说着,我便是带着甜甜一起转向了身后。

    “不知道。”小可爱们都疑惑的看向我,我轻轻道:“它叫红豆树,但是这红豆可不像我们平常吃的红豆哟,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相思豆。”

    孩子们一听爱情,都是一股脑的往我身边挤,身旁倒是被小姑娘们给包围了,真有点左拥右抱的意思。

    我从那茶女与萧郎的一见倾心开始,到茶女的入骨相思,再到那血泪成豆的神话,竟将几位小仙女说成了泪人儿,孩子们心情有点悲伤,就连一凡也是沉默不言,甜甜更是扭着我,一双泪眸直勾勾盯着我,问道:“为什么那个男孩子不回去,为什么呢?”

    看着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于心不忍,我只得继续编撰下去,摸了摸甜甜的头,我说:“男孩儿不是不回,是身不得已啊,乱世有爱而无情,他为了保护国家,实际上也是为了保护女孩,他或许已经牺牲了,或许,不想让女孩看见他伤残的样子吧,男孩儿的血,撒在了边疆的土地上,是他的血,滋养了这棵相思豆树,这就是君子的载物之德,这也是地势坤的厚土之本。”

    “后来啊,有个叫王维的诗人,路过这里,见到这棵相思树,便写下了《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呜呜……”

    讲着讲着,不禁想起了近代抗战的革命烈士们,也更体悟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话语背后的担当。

    为了缓解自己与孩子们的情绪,我便从诗开始,我说了《凉州词》那醉卧沙场的将士,那是埋骨他乡的英灵,讲了《出塞》里那身扛红旗的飞将,那是一夫当关神勇,渐渐的我言到了《悯农》里的苦,《静夜思》里的月,《春晓》里的花,还有《游子吟》里的针线……

    当气氛不再低沉,我问:“以后长大想干什么呀?”

    “我要做将军!”

    “我要当英雄!”  “我,我要做诗人!”

    “我要做一名像忘生爷爷一样的医生。”

    “我要为中华崛起而学习!”

    “呀,哥哥敲我干嘛!”一凡委屈道。

    “从总理爷爷那偷来的吧。”我看着一凡道,“不错,好样的。”说罢,便是竖起一个大拇指。

    “嘿嘿…”

    ……

    坐在榻前,我又看到了那床前的月,窗外的花,高飞的白鹭,浮水的鹅,诗里有画,诗里有歌。相思的红豆,瓦屋的雪,边塞的战士,回乡的客,诗里有苦,诗里有乐……

    第二天,便是看着师父给村里的乡亲们诊病,长期鼻塞的,师傅用针从迎香透到内迎香穴,效果可谓立竿见影,我默默记下这些辩症方法,下针手法。

    “小子,过来,如果是你,怎么给你王叔叔弄?”

    “王叔是中耳炎吗?”         

    “嗯嗯,有时候耳朵会流脓,疼,耳屎也会很堵。”

    “师父,我想用麝香矾石散,矾石干燥,麝香通窍。”

    “嗯嗯,不错,如果用针呢?”

    “这个,我会先合谷,收面口,然后耳门,听宫,听会轮流下针,肾开窍于耳,肾俞穴,志室,复溜穴等,看情况来。”

    “嗯嗯,看来你小子还是偷到了点东西的。”

    “嘿嘿,名师出高徒嘛。”

    “好好看着!”        “好的,师父。”

    来了一位头疼了许久的阿姨,师父也是不含糊,直接让阿姨走了,说头疼发作的时候再来,可事就这么巧,门还没跨出去呢,这位阿姨就跑了回来,头就开始疼了,双手捂着鬓角,一看便是偏头疼。

    师父也是快刀斩乱麻,两针下合谷,一针从太阳穴直透率谷穴,不一会儿,阿姨就放松了下来,

    “过段时间,再来扎一次针,就没什么大碍了。”

    可是这位阿姨却静静地睡着了……

    就这样,时间也就像这漏斗里的沙,翻来覆去的折腾,白天随师父,晚上陪孩童,几日也就这么转瞬过去了。

    今天,快要晌午了,师父带着我,却走到了村口,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都挤在村口,包括一凡这群小孩子们,我突然有种当年乡亲们送红军的感觉,这时候,我知道,我听懂了《十送红军》

    “哥哥,你啥时候再来啊?”

    “忘生爷爷,下次也要带颜卿哥哥来玩哦。”

    “我……”此般突然感觉就是有东西哽住了咽喉,让我匆匆吐出一个我字后,竟没了下文。

    “哥哥!”

    甜甜叫住了我,小跑到我身旁,我蹲下身子,轻轻的抚着甜甜的脸颊。

    “哥哥,送给你的礼物。”甜甜打开了捧着的双手,里面是一小把红豆。

    “哥哥。”“哥哥”……

    我抬头看向孩子们的时候,却是被他们手中捧着的红豆给逼出了眼泪。我想,这一定是世间最美的定情信物。

    “等红豆树开花结果的时候,哥哥,就回来看你们。”

    说完,便与师父转身离开了……

    “师父,我们不去采药吗?”

    “不是采了吗?红豆不也是药材?”

    “不过你小子,红豆树开花结果,少的七八年,多的十几年,你是闹哪样?”

    我低头看了看那塞满红豆的包……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知!

    不禁又想起第一晚,那夜,在红豆树下的故事。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颜卿,你小子这几天去哪了?兄弟们还找你玩呢。”

    “颜卿采药去,云深不知处。”

    “净扯犊子,走,先去整碗绿豆汤,再来点红豆糕,消消暑去。”

    “好!”

    愿无云深不知处,

    白云深处有人家,

    还有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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