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自杀·结局
3月26日清晨七点半，一位学生从武汉理工大学的宿舍楼纵身跃下，倒在一片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和妈妈吃早点，并抱怨：“妈！我感觉压力很大，跟本不知道怎么逃脱王攀老师的控制，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可谁又能知道，这是他生前和妈妈的最后一句话。
说罢，他甩开母亲，奔向宿舍楼。妈妈担心他，急忙跟过去，但仍然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整个坠楼过程，都在母亲的眼前发生。
这个坠楼而亡的人叫陶崇园，是武汉理工大学自动化学院研究生，研三。
根据警方的调查，陶崇园是自杀，并有极大可能患上了抑郁症。
倘使没有陶崇园手机、电脑里的聊天记录和亲友们的调查，陶崇园的死很容易被归结于繁重的学业和就业压力，毕竟，研究生自杀已不算新鲜事了，校方立刻能够控制舆论，三五天之后，一切再次回归平静。哪怕无理，武理也能继续做着它的211知名高校吸引无数的学子到此求学。
但，诸多证据表明，陶崇园的死是他的导师——王攀一手造成的。
王攀
（一）悲剧·伊始
陶崇园的本科同样就读于武汉理工大学，平时喜欢踢球。而担任武汉理工大学自动化学院教授、控制与决策研究所所长的王攀在学校有创办一支自己的业余足球队，名字叫“武汉理工大学控制与决策研究生足球队”简称“C&D足球队”。陶崇园加入足球队后，结识了王攀。
陶崇园
在上学期间，陶多次获得各大奖项和科研成果。在校友和朋友口中，他是非常优秀而善良的人。
当时成绩优异的陶崇园，完全可以保研至华中科技大学，但王攀以院长的身份许诺，只要做他的研究生，每年会有5000元的生活费，并在毕业后优先推荐他出国留学。陶崇园选择留下，本以为自己的未来一片大好，但如今想来这才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二）压迫·发展
1.在这四年中，王攀以导师和院长的名义经常性的驱使陶崇园为其个人做事，包括但不限于送饭、负责叫导师起床、洗衣服甚至来家里找眼镜。面对导师的诸多无理要求，陶崇园总会第一时间回复“到”并尽力完成。在聊天记录中我们也看到，王称陶为儿子，并令陶坦荡地说出“爸我永远爱你”。此外，王曾多次在晚上把陶叫至家中。这早已经超越了一般师生的关系，倒更像是主仆。
2.除不断使唤陶并对其进行人格羞辱外，王并没有如当年承诺的那样优待陶。在陶拿到奖学金后，又令他捐给了学院。在王攀拒绝签字，出国无望后，陶凭借个人能力得到了一份毕业后在银联的优厚工作。但王攀对该事不满，勒令他退出足球队、退出科研团队、上交饭费并以换导师相要挟。
出国无望
3.陶崇园不堪重负，曾多次向亲友诉说自己的痛苦。在看到西安交大博士生自杀时，母亲还让陶引以为戒，没曾想一语成谶。
（四）回应·尾声
1.事件发生后，在陶崇园姐姐的整理下，陶崇园的案件上了热搜，引起了广泛转发。但在一段时间后热搜被撤，相关内容被禁，直到后来才又重新放开。
2.而作为与案件相关的当事人，王攀本人发表了一篇长文，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帮助、关心陶崇园，以及表达了对他去世的惋惜之情，也极力撇清了自己同陶崇园之死的不相干性。他还在群中强烈谴责网络暴力将一个正义勇敢、善良温柔的导师刻画成了一个灭绝人性的恶魔的行为，并发出公告：今后研究所招收成员必须要通过心理测试。他在长文中声称，他们之间的交流依靠的是“一种独特的语言系统”，“我永远喜爱他、怀念他”……
3.校方也进一步跟进，称陶崇园的死是受强风影响不幸失足坠落所产生的意外，并召开会议，防止谣言进一步扩大。
并对“叫爸爸”等举动给出了“合理”解释。
校方初步提出三点：1.初步认为学校和导师无责；2.已聘请律师走法律途径；3.基于人道会给予5万安抚金。
4.陶崇园的朋友在声明公道时，被校方人员殴打。
（以上内容整理自陶崇园姐姐的微博及相关报道，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参考文章：
公众号超级学爸：《心痛！陶崇园当母面跳楼自杀，只为了远离人渣导师！》
公众号先生手账：《211研究生自杀：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不是给导师当奴隶叫“爸爸”的！》
《北京青年报》：《武汉自杀研究生：导师的管家助理和“干儿子”》
《新京报》：《武汉一名研究生坠楼身亡生前曾被导师要求喊爸爸》
观察者网：《武理工研究生坠楼导师：叫爸爸是我们间独特的语言系统》
（五）思考·未完
通过对整个事件的复盘及细节的考究，我想通过三个角度表达我对该事件的看法。
1. 王攀
作为武汉理工大学xx所所长、xx教授，王攀在学校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的存在。至少，在陶崇园所处的圈子中是这样。
于是他肆意的滥用着自己的权力，以学校赋予的淫威，奴役学生去为自己个人干活，把师生关系演化成主仆从属，像蛀虫一样蚕食着陶崇园的时间、精力和心智，直至陶崇园再也没法为他送饭干活，才一脚踢开，道貌岸然的发表声明，以示无辜。
王攀的坏，是肉眼可见的卑鄙与龌龊。他深知陶崇园性格善良温和、不敢反抗，于是在这三年来，不断地施压，试探下线，公然违背导师的操守，做着蝇营狗苟的勾当。他利用人性的弱点控制着陶崇园的一举一动，不仅没有兑现他曾经的承诺，还践踏了陶崇园所珍惜的一切，击碎他的梦想，把他的价值贬的一文不值。
于是，我们不得要问一句。凭什么，他王攀可以如此玩弄别人的命运？凭什么？
在中国的高校中，像王攀这样的无良导师绝对不是个例。西安交大的杨宝德去世也仅仅过了三个月，类似的事件竟再次爆发，这并非偶然。整个高校界，导师与学生间巨大的不平等性，注定了面对导师，学生只能言听计从、怒而不争，否则一旦被导师穿小鞋，就要面临毕业无望，未来黯淡的后果。王攀就是看准了，这规则与利益的不对等，才如此肆无忌惮，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于是对于那些硕士生来说，他们是否能够掌握知识、顺利毕业，要看导师是否人格健全。如此一来，苦心孤诣搞学术、科研的优秀学子到最后却无法毕业，甚至搭上一条命，这并不是学术界该有的风气。
我的看法是：
①今后对导师不仅在学术上要有要求，品行不端者亦不得录取。
导师的卑劣，摧毁的是学生的心智与希望。倘若继续纵容王攀这类人，尸位素餐、以公徇私，势必会造成更多的悲剧发生，陷入恶性循坏。长此以往，谁还愿意考研？谁还敢考研？
②明确导师权力范围，不得僭越。
本质上，陶崇园为他做的那些事，还是怕自己毕不了业，但一个在各项工作中都无可挑剔的学生，怎么可能拿不到学位证？王攀在整个院内势力盘根错节，甚至没有其他导师敢接手陶崇园。于是陶崇园的命运全有王攀说了算，他也享受这种控制的欲望。一个所长、教授尚且手眼通天、草菅人命，那校长和书记呢，是否为非作歹更无所忌惮？导师的权力上限究竟在哪里，这是我们今后值得关注的问题。
③面对类似事件，学生应有检举的渠道或更换导师的权利。
一方面陶崇园摄于王攀的淫威，我想是因为有一些尚不明确的原因，很大程度上王攀有足可以威胁陶崇园的筹码。（一，王攀未婚，经常让陶半夜来家里。二，王攀让陶崇园喊爸爸，并称他们有一套内部的语言体系。三，王攀有很强烈的控制欲。）陶崇园无法承受的也许不仅仅是，洗衣做饭，无法毕业这样的压力。面对这样一个变态的导师，陶崇园无法撕下脸皮去把这些报告校方，因为在这研究所里他就是最大的。并且在提出换导师时，王攀已经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了。于是，陶崇园除了顺从，别无选择。他像一只囚鸟，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王攀却无情的将他锁在了笼中。
④导师压迫学生，应根据程度实施处分。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北电侯亮平、北航张小武事件和年初的西安交大杨宝德自杀事件。第一个，在实名公开揭露宋靖、吴清等教授们性侵女学生后，微博被封，热搜被撤，没有下文。北航的张小武教授被查明有性骚扰行为后，被取消教师资格。哦对了，最近他登上了2018年国家重点研发答辩名单。
杨宝德和陶崇园的经历可以说是非常相似了，那么西安交大的做法呢？
取消导师招收研究生资格，然后发布了一片不痛不痒的公告，批评教育其导师让学生带孩子、买菜的行为……
这些类似的事件不断发生，但最后的结局往往还是坏人笑到了最后。不得不说，整个高校界沆瀣一气，官官相护，烂到骨子里了。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做人要正直，但走上社会才发现，正直的人会被狡诈的人利用、控制甚至愚弄。这不仅仅是教育界的问题，这是整个社会的症结所在。我本满心愤懑，但写到这里，已经出离了愤怒，有些疲惫。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如果我们的郭嘉，不能完善现有的法律或行政体系，来保护学生的合法利益，那就让导师们继续吸着学生们的血吧。
2. 校方
不管从人情还是法理上说，学校都应该第一时间去调查清楚陶崇园死亡的真相，安抚家属的情绪，给所有人一个公道。但是无理大学在这件事上的作法彻底违背了贵校一直以来坚持“厚德博学”的校训，给我们展示了一场“公民凯恩”般的控评与公关处理。在事件发生后，校方首先拿走死者的身份证和手机，阻碍取证。在家长和同学想和当事人面谈的时候，遭到拒绝，并动用保安将同学击倒。甚至说出了“五万私了”这样的话，而且这五万块是所在学院的同学们募捐而来的，学校不出（武汉理工的学生所说）。校方一次次的拉低着，作为一个人的基本道德观，颠倒黑白，把一场长期以来受到压迫导致的自杀以“春秋笔法”写成了陶崇园个人意志薄弱的结果。
王攀与校方的利益困绑在了一起，双方都希望大事化无，于是心安理得一起吃着人血馒头。在铁的事实面前，公然搬弄是非、指鹿为马，禁止学生“撒布谣言”，其心可诛，罪孽昭彰。
我们的大学究竟要教给我们什么？是谋生的手段吗？是社会的适应性吗？是喝酒溜须升官上位的技能吗？还是做人处事的准则和底线？
作为一所“211”院校，武汉理工大学想必有其过人之处，但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完全看不到一点高校应有的风范。公然纵容王攀这等败类的恶劣行径，蛇鼠一窝。这样有违人伦和事实的欺骗，无疑是在冲击着本就不好的风评。
3.陶崇园
面对陶崇园的离开，我无法平静。我无法想象一个善良而温柔、充满无限美好光明前途的男生，就这样还没来得及领略人生的真谛，就在痛苦与挣扎中成为这浮世的匆匆过客。这个社会，总是对好人太坏，对坏人太好。
他的离开，不仅仅意味着父母失去了一个懂事听话的儿子，姐姐失去了一个可爱真诚的弟弟，校友们失去了一个敬仰爱戴的模范，国家失去了一个优秀的人才，更大程度上，是我们整个社会的损失。
陶崇园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武理，并且始终不曾懈怠，愈加优秀。他的善良、温柔是他的魅力，是激励他人的良药，但却也是王攀控制他的枷锁。毫无疑问，逼死陶崇园的是不曾间断的仆人生涯和王攀莫名其妙的欺辱。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如此努力，却始终无法令导师满意。他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可以为了自己一己私欲，视人为草芥。重复单调的日子根本不遂所愿，王攀的承诺不过是美好的乌托邦和一纸空头支票。
他的希望在于摆脱王攀，但绝望在于他无法摆脱王攀。
作为没有背景的普通家庭，他只有通过不断提升自己的学历才能改变自己的人生，那一张硕士学历证是他开启新世界的钥匙。可在王攀的折磨下，陶崇园一直以来建立起来的大厦，却在顷刻间被碾至废墟。想到今后的岁月中，他将永远被这个男人无休止的监视、折磨、压迫，任谁都无法释怀。
我不得又想到那句：“我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可以看到你家里。”
他的离开，冲击了我们从小被教导的只要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就能有出息的价值观，破坏了普通人靠努力能够实现小康生活的希望，撕开了中国部分高校伪善虚假的面具，戳醒了每个人心中繁华而可笑的梦。
这是臃肿的权力结构带来的自下而上的腐烂，是对于法律的无视与不屑，是病入膏肓的体制所引发的连锁效应。武汉理工大学不过是一个缩影，它映照了我们身边无数不公正的裁决，诸多黑白颠倒的乱象，一众游离于法律与道德边界的“王攀”们。在真正的权威面前，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普通而无力的“陶崇园”，要么走，要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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