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故乡

少小离家，越走越远。一开始还数的清大路转小路，岔路口走第三条，迂回到家门口的那条小道。可是啊，慢慢地回家要乘公交、搭动车、挤大巴……，再也分不清一觉醒来，还需要转几个路口才会到家。

红墙青瓦，三大间正屋，院子两侧各是两间厢房，院子拉的老长，方方正正，向阳面两扇镂空的铁门气派的守住这户农家。院东一口洋水井，记不得高矮，井水甜凉。酷暑难耐时分，光着脚丫踩在井前，一人压井，一人冲凉，任凭大人叱责，积习不改，末了落了个受凉就关节酸的毛病。

自读完小学，成了寄宿生，便难回家。谈到小时候的家，也就记得院里两棵柿子树。柿子红灯笼似的，在阳光下晶莹透亮。每到秋天，只消在熟透的柿子皮上咬一口，就能喝个干净。之后为了读书方便，搬得越来越远。直至搭上南下的火车，自此故乡在心中只剩一抹红墙和井边的透心凉。

火车上看得到灯火点点，看得到山峦延绵，路过大片田野，也路过一方水塘，遇到山中突来的阵雨，也遇过黎明落照；却摸不到水面的玄冰，却遇不上纷纷黄叶、庭前白雪，听不到澹月繁星下，竹床上牛郎织女的故事。

假期回乡的路上，搭着摩托，散着头发。明知是一团乱，却心里莫名痛快。当年栽在学校边的小杨树，如今已能撑出一片凉荫。路边引水的沟渠里，一路长满杂草。狗尾巴草毛茸茸、圆滚滚，顺手抽几只就能编成一只兔子。新近刚下过雨，乡间的小路上踩出一排脚印，步调不一致，只得顺着脚印蹦蹦跳跳。湿润的空气合着泥土与草木，一起调出特殊的芳香。随着脚踏泥土的踏实感，我卸下了所有复杂，安静的像个孩子，乖巧的像个孩子，累了，便安静的睡了。是了，世间百态与我何碍？跌跌撞撞，只是人生常态。所求不过人间行走，坦坦荡荡。随境遇而喜而悲，不辜负临行前，家人的目光。

跟着脚印踩到我家门前，那口水井，而今刚到膝盖。半杯引水，井水源源不断的外流，水仍清冽。如此红砖青瓦，是为故乡。

草木若语

2017/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