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佑
凉荧，此刻我耳边充斥着凌晨两点钟的空气，冰冷且陌生，像我们最后吵架时，你周遭散发出来的气息。
只是此刻，我无比想念去年夏天，我们在乡下你奶奶家的屋顶上，看漫天繁星的场景。
盛夏时节，蚊子猖獗，奶奶为了不让蚊子进去，关了所有房间的灯，将凉席铺在台阶上，拿着蒲扇在那凉快，借着一地的月光来扫去黑暗。
我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天，亮晶晶的星星落满了天空，你说我们去屋顶上看，那要看得更爽。
果然，我从楼梯上一踏进那一小块天地，藏匿在心底的感动便涌出来。
目之所及不再是高楼林立，万家灯火，而是零星的人家，闪烁着柔黄或雾白色的灯，鸟叫，蝉鸣，似乎还能听到童年的溪流声。
你快看，星星好多。你见我不在状态，忙叫道。
成片成片的星星跌入我们的眼睛，颗颗璀璨甚过人间钻石万千倍，我扭过头看你，轮廓一如我初见你时的模样，只是当年稚嫩的温柔，已坚硬起来。
在那样的星空下，我们都无言以对，最后夜风将我们吹下楼，北方的乡下夜晚，还是有几分凉意的。
那晚，我很久后才入眠，你在我身旁辗转反侧，睡得好像也不是很好，只是在你一个转身后，你很自然地从我身后抱住我。我屏住呼吸，不敢动，怕惊醒你。你的手臂在微微用力，我想，你是不是又在做噩梦呢，这些年，你对我说过太多你做的噩梦。
哪怕此刻我躺在你身边，也无法将它们赶走吗？
那已是我们相识的第十一个年头。
中学那会，日子很简单，互联网还未普及，mp3还在流行。那时我们不懂的事情太多，总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摸索，我们写信给彼此，两个同样羞涩又敏感的人，书信是最好不过的方式。
当贺卡，电子邮件，微信等一系列社交软件，开始像瘟疫般蔓延开时，我还是会怀念当年写信时的诚挚之心，一字一字，停顿思索，通通透过纸笔来表达。
那会，我家和你家，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但你坚持和我一起回家，哪怕每天要绕一大圈。我们在路上谈及各种小心思，谈及对未来的幻想时，是最兴奋的时刻。我钟情上海，它似乎符合我对浪漫与理想的一切回答，可没想到，高中毕业后你去了上海直至今日，而我则去了别的地方。
一直到去年，你还在对我说，我相信我们未来一定能在一座城市。我无法再作答，如今很难将无法确定的事说出口，心底清楚，是不想让自己再承受希望落空后的失望，不再有年少的旺盛想象力，以及对一切都持有的坚定信任。
时间将曾拥有的，逐一敲碎，敲到无处可敲，开始敲青春，敲理想，敲过去的自己，一开始哭着反击，后来只捡拾到残存的碎片，再后来，只想守住现有的一切。
纵然你我曾在宾馆喝酒喝到既哭又笑，但是我想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的感情也会像爱情一样，吵架吵到两个人都不再主动联系对方。
第一次和你吵架的场景我还记得，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你从遥远的地方来看我，我却因别的事没有赴约，你等了一天，最后再也难以忍耐，在手机那头破口大骂，我当时不知道，你只有一天时间。
我当时很惊慌，从未见过你那样，从未想过你会对我发脾气。我跑去火车站找你，一看到你就道歉，眼泪乱飙也没有察觉，而你也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求你别走，再待一天，你说工作忙，腾不开手。
你进站后，我伫在那里，才发现我们没有给彼此拥抱。你比我进入工作要早，我并不理解已经进入你生活的种种身不由己。
有趣的是，我们并不会像彼此讲述当下爱情里的种种，就像我知道你和你最爱的那个男孩，纠缠，分开，又纠缠，是在这段感情彻底结束后的某个夜里，你突然发消息给我说你很想他，我愣愣地回了一句，谁。
这些年来，我没有再遇到像你一样的人，毕竟不是谁都能有幸参与到另一个人的十年里，所以当我们后来开始争执不断时，我也随即开始失眠。
我想反思，却不知道反思什么，我不想有一天把我们的感情拿出来，理性地分析。放在案板上切割，肉归肉，骨头归骨头。最后再放到秤砣上，惊呼，呦呵，怎么比我想象的轻好多。
今年元旦，我去上海找你，两个人前一秒还在开心地煮着火锅，后一秒已经因为要不要妥协，要不要再坚持理想，而争执起来，我骂你没出息，你骂我幼稚可笑，小小的出租房，被我们两个的声音填满了。
我有好多次想要夺门而出，做个潇洒的人，但是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牵扯着我。
最后我没有出去，而你出去了。
我一直在等你，但你一直没有回来，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我也后悔了，想好要跟你好好道歉。
但我发现我已经被你全部拉黑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只要我待在这里，你便不会回来，我心底空空荡荡，慌乱地收拾起行李，离开你的房子。
我还记得你对我说，在面对我时，你所有的软肋会出来，理性会跑光，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两个人都以满满的感性相处，是很容易伤到情感的。
我们都知道争那些有的没的，没什么意思，也实在没必要，但是太在意一个人，就总希望对方和自己在一个战线上，我们太想成为一体，太想要以这种方式来证明对方是爱自己的，却忘了人的本质就是不同。
或者可以说，我们只是自私地认为，只有自己是对的，岁月没有将我们变温柔，而是让我们长了越来越多的刺，也不知道这刺从何而来，又将怎样拔去。还来不及看清来路，就已经变成了彼此讨厌的模样。
所以凉荧，我真的不知道下次见面时，我们能否冰释前嫌，再次一起喝酒，不提不愉快的事，不讨论没意思的事，只安静地待在彼此身边，但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做一些努力来挽回，毕竟我没法对着你说，我不后悔。
责任编辑：陈允皓 chensaisai@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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