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女孩就住在北京那些有名的胡同里，具体是帽儿胡同、宝钞胡同等诸多胡同，就不说了。姓氏和名字也与众不同，叫乎宝翌，自幼乎宝翌就鹤立鸡群，每天被车送去无人知晓的地方，邻人们都仰望她，八岁时她和一个外国老者在胡同里用英语和德语对话的场景被人偷拍了，不知道何种机构拍照了各国最美女孩的照片，乎宝翌赫然上镜了。天使级的样貌，眸子间透露出的明澈震撼人心。于是，中国女孩最漂亮的传闻喧嚣尘上。意大利《容颜》杂志著名的摄影师马基亚维利特意跑到北京想拍乎宝翌的倩影，请教了北京的摄影同行，却始终未找到乎宝翌的下落。在不断的挫败后马基亚维利的同行怀疑乎宝翌是用现代影像合成的照片，这种说法被一部分人斥责，又有一部分人则保持沉默，沉默是刻意的。马基亚维利是靠做事儿认真存在的，考察过当时中国的摄影环境，把乎宝翌制造出来不可能。那段时间经常有人看见背着相机的马基亚维利站在北京胡同的某棵树下四处张望。某些行为会引起怀疑，街上的红箍老太太报过警：马基亚维利总是盯着女孩看，涉嫌流氓和对中国女孩不怀好意。警察很谨慎地进行了问询，查看马基亚维利的相机，他的包裹。相机里并没有什么发现，包里有本不大，够厚的《旧约全书》。马基亚维利做了解释，他是一个虔诚的教徒，随身携带这本书并无不妥。马基亚维利解脱了警察的问询后，突发奇想，反过头来向警方提了要求，是否可以帮助他找一下乎宝翌。警察查找了户籍后没有帮助马基亚维利做什么。马基亚维利不觉得这不正常，中国可能没有西方那么先进，查不到是正常的事儿。最终马基亚维利得返回意大利，临行前一天，他到胡同去转悠，没有目的，算是此行的一种告别，有些淡淡的感伤，这多是遗憾造成的。

在街上时一个捡拾废品的人引起了马基亚维利的主意，是个女孩，各子较高，很清瘦，穿着身旧的衣服，却婷婷玉立，不知道是为躲避太阳，还是处于别的目的，女孩戴着顶遮阳的帽檐，拖着个装捡破烂的车，车上有不少废纸壳，铁皮和那各种能换钱的废品。马基亚维利绕到合适的位置，用两种相机，“立拍得”和专业相机悄悄地拍下了几张照片。“立拍得”的照片是出于礼貌送给当事人的。马基亚维利施了个不确定合适不合适的中国礼，把照片递给女子了。她年纪不大，脸由于汗渍侵蚀，不那么干净，面孔却相当漂亮，有些美难以形容，会叫你怦然心动。女孩接过照片说了声谢谢，继续自己的事儿：翻看垃圾箱。马基亚维利很喜欢所拍摄的照片的感觉，有些兴奋，说要是允许他拍摄她，他愿意支付女孩一百美元的模特费。女孩说：“不，谢谢。”马基亚维利只得站下，发现有红箍老太太往这边看，马基亚维利就走了。派出所查看过马基亚维利包裹的一个警察出于好奇，调查了乎宝翌情况。一切超出了预想，这个家族有悠久的族谱，背景之庞大足以叫人不安。各个朝代都有乎家的影子，她的祖先不少驰骋疆场。

回到意大利的马基亚维利把相机里存储的几张捡拾垃圾女孩的照片装到了电脑里，在剥离了面孔的汗渍后，一个可能的发现把意大利人吓住了，这个女孩很像长大后的乎宝翌。马基亚维利对照片进行了对比，有年代软件，可以通过一张照片变化成乎宝翌长大后的样子，在二十一岁至二十三岁中，和乎宝翌完全吻合了。这个发现叫马基亚维利目瞪口呆，同时又令这个三十七岁的意大利人沮丧不已：他可能与乎宝翌擦肩而过了。发布这组照片被主编阻拦了。主编是大名鼎鼎的安东尼奥尼的后代，中国人会抵制这种照片。马基亚维利说了句诚实却又幼稚的话：“这都是真的。”安东尼奥尼的后代告诉说中国喜欢人们说他们光鲜的东西。马基亚维利无法理解这话，拍照下的捡拾垃圾的女孩并不失美丽，这种原始般的美丽比装点的还要美。马基亚维利时不时拿出照片来看，几乎被乎宝翌占据了整个灵魂，电脑和手机的屏幕都是乎宝翌的照片。纠缠叫这位意大利佬痛苦不堪，像一个神经病人在犯病前的混乱差不多。马基亚维利是教徒，向神父忏悔了。看过那些照片后，神父说：“这不是罪过，她是主的儿女，你可以去找她。”神父充满怜悯，马基亚维利可能遍体鳞伤。神父带给了马基亚维利召唤。安东尼奥尼的后人主编拒绝他为这事儿前往中国，除非他愿意去阿富汗采访三个月。马基亚维利明白老板在钳制他去见那个中国女孩。他辗转反侧后，决定去中国大使馆签证，之后辞职。事情超出了预料，马基亚维利被拒签了。他呆若木鸡，说：“为什么？”签证官不予回答，叫了下一个。在发了数天烧后，乎宝翌进入了马基亚维利的梦里。有巨大的太阳，奇怪的是同时还有黑色的月亮。乎宝翌坐在奇怪的光芒下。马基亚维利找了老板，愿意去阿富汗三个月。

美国人完全撤出阿富汗后，这个国家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获得和平，派别冲突迭起，更凶猛。马基亚维利在喀布尔住了一宿，变成了牧羊人，去了伊斯兰堡。要是仍不能获得签证，马基亚维利将再想别的办法去找乎宝翌。早上吃过早饭，马基亚维利对着天空划了十字，祈求上帝保佑一切顺利，就出了门。

街上阳光灿烂，到处是人。上午十点六分，街道上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一个人把一车炸药点燃了。马基亚维利正走在爆炸范围内，夹杂着车轮卷起尘土的阳光依旧很明灿，爆炸发生了。爆炸过后，在到处是尸体的混乱的街道上，马基亚维利的尸体上插满了爆炸时飞起的各种东西，冲击波把这些碎屑像子弹一样射进他的身体，扎在他身上。竟然还有段木本的花枝，歪斜着扎进了胸部，上头有朵红色的鲜花，花瓣破碎了。马基亚维利眼睛睁着，眸子是红色的，宛如看见了渴望已久的东西，要是猜测的话，应该是那个叫乎宝翌的女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