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思

序

我是个懒惰的人，时而有一些想法，一些灵感，一些看着还不错的文字，从我的脑海中一掠而过，而我从没有用笔，把它们记录下来。今天我觉得，写下来试试吧，也许还不错呢？于是，就有了这篇文字。

上周走过很多城市，都有雨。南京的雨，婆娑迷离，天津的雨，和煦清新，郑州的雨，连绵细腻。

Part1

1

走出地铁学则路站，木言感到湿润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凉的风。他从背包里取出深蓝色的皮肤风衣，套在白色T恤外面，拿出手机，给乔叶发了条微信，“叶子，我在学则路出口等，天冷，要下雨了，多加件衣服，带伞。”

地铁开出南站，车厢里风很大。青丝随着风儿飘舞，乱了。叶子伸手在双肩背里摸索了一阵，小镜子、梳子像变魔术一样到了她手上。叶子梳弄着头发，手机突然响了，看着木头哥哥发来略带暖意的信息，叶子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了。风继续抚弄着头发，发丝遮挡了叶子的眼眸。眸如秋水，比湖水更淡更清的一抹水色。就像江南烟雨中，天青色瓷杯里泡出的一盏新茶，清澈而浅，但不薄。

当整个世界都要随着如秋水一般的眼眸沉醉时，叶子微一颦眉，浅浅笑了，就像早春二月里的星点小花，能看到，却又看不到。

“脸色有点白，嘴唇血色不够”，叶子歪着头想着，从背包里取出粉饼和口红，稍微补了点妆。尽管叶子非常不喜欢这些东西，但为了在木头哥哥面前有最好的自己，管他呢。

2

木言不停的播弄着手机，飘荡的雨在手机屏幕上划出一道道丝线，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木言第一次，轻轻的，像点水的蜻蜓般在叶子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尽管十几年前，当木言和乔叶还都是孩子时，这个动作是那么自然，那么平常，但现在，叶子却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跑开了。木言的心狂跳着，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羞涩，恐惧，窃喜各种情绪翻天覆地一般在心底深处交织成一副谁也看不懂的油彩。“不会永远见不到叶子了？”木言心想，“我真傻，为什么这么冲动呢？”心里有些自责。不知何时，叶子又蹑手蹑脚的回来了，看着发呆的木头哥哥，叶子倏地在木言脸颊上轻轻一吻，展颜转身，像只欢快的小鹿跑开了。木言呆呆的站着，雨水把外套打湿了也不知道。

这之后半年时间里，木言感觉叶子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什么，两人见面时，往日的淡然自若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距离，仿佛两人之间有条看不见摸不着的鸿沟。

在叶子哥哥的婚礼上，作为伴郎的木言一直尝试用自己的双眼捕捉叶子的目光，希望双方有一次非物理上的链接交流，可惜他没有成功，总是被叶子有意无意的躲开。有一次偶尔的碰撞，他感觉仿佛看到了一只惊慌的兔子。

3

昨天午后，木言收到叶子的一条微信：“明天中午，有没有空，老地方一起吃饭？”

“当然有空，”木言忙不迭的回复，“你几点到南京，我去南站接你？”

“不用，咱们老地方见吧，十二点。”叶子回复。

“好的，我等你，不见不散。”木言的信息回过去后，微信那头就沉默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老式彩色玻璃照进来，光束中有万千尘埃因为丁达尔现象的作用，在不停的上下翻飞。幸福来的那么突然，木言的心情就像这些尘埃，沐浴在七彩光束里，欢快的舞蹈。

“老地方”是一家传统的鸭血粉丝汤馆，只卖鸭血粉丝汤和鸭油灌汤包两种食物，但就这两种看似简单的食物，却被店家做出了名堂。软弹香嫩的鸭血和粉丝，搭配薄皮多汁的鸭油灌汤包，形成了一种绝妙的平衡，既不肥腻，也不寡淡，真是增一分则太多，减一分则太少，刚刚好！这家店也随着城市的变迁，由弄堂口的街边小店，变成了新建小区的临街商铺。而店主人也没有扩大经营的想法，每天就做这么多，卖完就关门，以至于有些去晚了的慕名食客，只能悻悻的空腹而归。但像木言和乔叶这样弄堂里长大的孩子，只要店门还开着，那自然是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有。而乔叶又是鸭血粉丝的天然爱好者，隔三差五的总拉着木头哥哥去解馋。于是，这家汤馆，见证了他们的孩提时代，经历了他们的少年锦时，看着他们上大学，去到不同的城市，天各一方，又陪着他们在每个快乐的假期里相聚。所以，这里当然是他们的“老地方”。

4

随着扶梯的上升，木头哥哥出现在叶子的眼睛里，“嗯！还是那么干净，”叶子心里想着。干净是从小到大叶子对木言的感觉，“”可能世上最干净的东西就是木头哥哥了，叶子经常这样想，可哥哥怎么是东西呢？明明是人啊？”每每想到这里，叶子就不由自主的笑了，傻乐。

走到木言身边，乔叶像以前每次一样，把鼻子凑过去深深吸几口。木言身上总散发着一股香甜的气味，这种味道让叶子疯狂的喜爱，以至于当大家还都穿开裆裤时，叶子无数次的闹腾，要赖在木头哥哥床上睡觉，因为这味道实在太好闻。但好像木言身上所谓香甜的味道，只有叶子一个人能闻到。

乔叶浅浅一笑，迈步向前，天空中还有微微的雨丝。木言快步追上，脱下自己的皮肤风衣，给叶子披在身上。乔叶没有拒绝，把衣服的两个肩膀处，往里拉了拉，然后伸手去拉木言，手伸到一半，停下了，指尖好像轻轻触到了木言的指。木言感觉到了乔叶的触碰，伸出了手，两个指尖触碰在一起，又分开，又触碰，再分开。大手伸过去，紧紧拉住小巧白皙的手，攥的紧紧的，仿佛再也不愿分开。温婉可人的小手也好像找到自己窝的小白兔，待在大手手心里，无比乖顺。两人相视笑了笑，向老地方走去。

从学则路地铁出口到老地方汤馆，木言要四百八十三步，乔叶要五百二十八步。高考完他们俩特意丈量过，还打了赌，木言理所当然的输掉了一张电影票。今天他们肩并肩走着，木言自然要陪乔叶走完这五百二十八步的距离，这五百二十八步是如此甜美，如此幸福，但又这样短暂。“要是能一直也样走下去，该有多好。”木言心想。可距离毕竟很短，转眼就到了汤馆门口。

乔叶拉了拉木言的手，转身往回走，木言云里雾里的跟着乔叶，又走回到地铁口，又折返走回饭店，来来去去，他们走了四次。

“咕咕！”木言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乔叶笑了，是那种明媚春光里百花盛开般的笑，然后拉着木言一路小跑的跑进了老地方。

5

两碗鸭血粉丝汤，一屉鸭油灌汤包。

木言用筷子翻弄着粉丝，他喜欢淡白汤色中，香菜和葱花点缀的些许绿意；而乔叶这一碗，只有淡白。叶子从小就不吃她认为奇奇怪怪的香菜和葱花。

“叶子是个天资非常高的人，她可以很轻松考上沪上最著名大学的生命科学院，所以，聪明的人可以允许有些怪癖。”每次吃鸭血时，木言都这样说服自己，接受叶子碗里的惨白。

乔叶夹起一个鸭油包，满怀爱恋的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大吃的木头哥哥，然后又把包子放下，拿起手机，给木言发了条微信:“我很快要去美国，参与人体语言中枢神经领域的研究。”

木言放下筷子，看了看信息，怔住了。

“叶子，我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分开那么远……”木言回复的信息并没有发出去，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放下，继续低头吃饭。

沉默。

木言吃的如风卷残云般，很快一大碗鸭血粉丝就见底了。而乔叶还在用筷子一根一根的挑着粉丝，似笑非笑的看着木言。木言抬起头，看到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又把头低下，继续喝汤。这时，木言感觉自己变成了那只惊慌的兔子。

6

木言对叶子的喜爱，最早可以追溯到幼儿园时代，甚至在大班快毕业时，他俩已经在纸上用水彩勾勒出未来新家的轮廓。

随着年龄的增长，当叶子出落成婷婷少女时，木言觉得，叶子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最聪明的女孩，能永远跟她在一起，保护她，陪伴她的人，一定是骑着白马，英俊潇洒的王子。

“那个王子会是我么？”偶尔木言心里也偷偷的想。

每当这时，就有个小人儿对他说：“她那么漂亮，成绩又那么好，她心里的王子，一定要比你优秀的多。”学生时代，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孩，总是校园里最靓丽的风景。

高考结束，天之骄女的乔叶果然如愿去了上海，而木言却只能在南京的一所普通大学远远的守望着叶子。

但空间的距离并没有剪断两人之间联系的丝线，虽然百里相望，但却感觉时时处处都在陪伴着对方。

乔叶给木言发过一条微信：“木头哥哥，你就是我的白开水，虽然没有味道，但必不可少，天天都要喝。”微信后面还附了个伸舌头的笑脸表情。

木言把这条微信截图，永远的保存起来，存在了心底深处。

半年前那次唐突的轻吻前，木言已经想好，要给叶子自己的全世界，要永远做她的白开水。因为，木言感觉，对叶子的喜爱已经深深融到自己的生命里，已经再也分不开剥不去。每当想起叶子时，心脏就会狂跳，血液就会沸腾。

可是，结果却换来了半年时间的疏离。

昨晚，木言把自己喜欢的法国电影，“今夕何夕”又翻出来看了一遍，借着朦胧的酒意，他下定决心，今天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勇敢的再一次向叶子表达自己的爱意，否则，他的胸腔会憋闷的爆炸。午夜梦醒，当那个小人儿又过来对他说：“”要小心失败。”他喃喃的说了句：“叶子妹妹！”然后满脸憨笑，沉沉睡去。

7

“叶子要去美国了，那么远，我怎么能舍得？”木言心里想着，“不能让她走。”

“可是，她要去参与语言中枢神经的研究，而这有可能让叶子学会开口说话。我怎么能这么自私？”木言告诉自己。

是的，叶子从小得了一种怪病，从那之后，就不能开口说话。用街坊老人的话讲，人天生七窍，而这孩子太聪明，开了八窍，所以老天又关了一窍。

木言恨老天，为什么不能让聪明漂亮的叶子和他正常的说话呢？可以一起朗读文章，一起唱歌，一起谈天说地。而现在，叶子有了能说话的可能，他怎么忍心让她放弃。

“叶子现在是需要温暖的。”木言心想。

他伸出手，把叶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这个动作能让叶子感到很温暖。

他抬起头，看着叶子。他笑了，叶子也笑了。

半年来，这两双眼眸第一次相遇，一旦相遇，就再也不要分开。

8

木言抽回手，发了条微信：“叶子，你看过法国电影‘Ce que le jour doit a la nuit'么？”中文译名叫‘今夕何夕’。”

“千万不要因为害怕而放弃爱情。”木言又发了一条。

“乔纳森和艾米丽的爱情确实让人惋惜。”叶子回复道，她第一眼在木言朋友圈里看到这个电影的链接时，就知道这个电影是发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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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