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村里村外都是热闹而忙碌的,大家都有干不完的农活。
父亲挑着担子在前面,我们几姐妹跟在后头,一路嬉笑打闹着。父亲有时会逗逗我们开心,有时也会严厉的批评。村里人见了都会羡慕的跟爸爸打招呼说,你现在就享福了,她们几个都长大了,会帮着干活了。爸爸总是笑笑说,都是好耍的,干不了什么。但爸爸总是会跟我们说,不管什么,都要学会,这些活你们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看,反正都要去。渐渐的,我们几个似乎都会干很多农活。
每年暑假“双抢”,爸爸带着我们,几乎俩个月都在田里地里干,干完自家的,帮亲戚家干、村里人干。爸爸累的腰酸背痛,却跟我们说,你们孩子没有腰的,累了休息一下马上又生龙活虎。爸爸真舍得让我们累,不过爸爸也真舍得奖励我们,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都给我们买。
那一串串的欢笑声,撒满了整个乡间田野,充实了整个童年生活。现在想起来,我们不辛苦,爸爸确很辛苦。
干活是如此,读书也不例外,爸爸总跟我们说要好好读书,才能有出息。经常跟我们说他小时候的故事。爸爸从小就爱学习,初中考上二中,当时家境贫寒,读了一年半就再也无能为力继续读了。后来去供销社做办事员,也一直勤奋好学,领导器重提拔。后来计划生育,爸爸为了我们,毅然辞去当时的“铁饭碗”。许多人都为他可惜,但爸爸从不后悔。
爸爸的业余爱好丰富多彩,锣鼓唢呐二胡那一套,样样得一好手;八字风水相术那一套,人人都服他;红白喜事礼仪那一套,都喜欢他来操持;他的书法,人人称羡,写对联家先都找他;他还做大宴厨师,甚至水木电工,样样来。人称“全能霍”,“霍半仙”。
这背后是付出了多少辛苦,只要一有空余,他就在学习,买了很多书,也求教了很多师傅,取长补短。他说很多他喜欢,所以乐于钻研,还有一些他不喜欢,但是我们生活的环境,必须要懂,求人不如求己。
后来,我们长大了,去了外地读书,每次打电话,爸爸总是用最温暖的声音,有时候聊聊几句,有时又家长里短的聊很久,还总是叮嘱我们注意好身体,好好吃好好学。那时的父亲还是强而有力的,是我们全家最坚实的顶梁柱。
渐渐的,我们开始工作了,家里条件也渐渐的好了,父亲却在慢慢变老了,身体也出点小毛病。而后我们结婚,有了小辈,爸爸也欣慰了些,按农村说算是完成了任务。
年岁大了,爸爸戴上老花镜,一如既往的看书写字。按理说,如此平和安定的生活,应该有个气定神闲的晚年,这是我们大家所想的。
但是事与愿违,爸爸病倒了。在这个谈癌色变的年代,我们也傻眼了,对于普通家庭,这几乎就是灾难。事实如此,没有时间叹息,我们姐弟几个齐心协力,立下军令状,一定要将爸爸的病治好。经过化疗,靶向,所有痛楚折磨着爸爸,我们疼在心里。好在病魔慢慢退去,爸爸慢慢好起来了,这真是令人高兴的事。
一年又一年,爸爸真的老了,脸色再不如从前了,头上长出的是白发,背也佝偻了,又咳着嗽,揪心啊,岁月可曾饶过谁?第二次病倒,再次化疗,再次伤害。那难道不化疗吗?肿瘤细胞一次次扩大,咱等不起,咱也试验不了。中西结合,加理疗,多点安慰和鼓励,不动摇信念,勇敢走下去......
突然的,毫无征兆的,十分钟的功夫,我始终无法相信,我在我的脑海里代入了N次这十多分钟他的身体的难受程度,他的心里活动,他想说的话,他想做的事,他的思维,他的手他的脚他的五脏六腑......我心痛的无法呼吸。他在我的手上,离开了。我非常自责自己为什么连心肺复苏都不知道,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
他们安慰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没办法的事。是啊,天意要如此,我们也只能接受。人总是这样,拥有时,一切都理所当然,等到失去时,才会痛惜。
爸爸说,我从小就最像他,他也喜欢我,做什么事也喜欢叫我,我也乐意。这几年我们几乎都是在一起,我乐意他叫我做各种小事,乐意为他做按摩做理疗,很多时候这也是他跟我的一种沟通方式。
给爸爸整理了很多东西,他一生勤俭持家,太多东西是他舍不得扔弃的,到头还是扔了。人一生什么是自己的,自己这个身体,身体健康,心情就愉快,自然就会带给周围人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爸爸成长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家境也非常贫寒,这种勤俭是深入骨髓的。他也总告诫我们,勤俭才能持家。自古以来,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道理。时代在变,道理不变。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重要事情,知道抓重点就好了。
村里面,爸爸这一辈的人都渐渐的走的差不多了,曾经他们都是大树,我们躲在他们下面嬉戏着,美好的童年回忆又开始了。有爸爸在,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可不知不觉都快中年了,我们的小辈也在我们的保护下无忧无虑着呢。看着他们,还有理由不成熟起来?
今天,一个月了,爸爸,您在那边好吗?我们都很想念你。妈妈也很好,您放心,我们几个也都成长为大树了,我们会继续传承您的爱与教导,好好的生活,身体健康!
这一个月来,脑子里时常是爸爸,我不敢说只言片语,我怕触碰内心,我又怕痛哭流涕。今天这个安静的下午,一个人在家,想写点什么,又不想摆个电脑出来打字,我用手机一字一句打出来,就为了自己能放松地哭哭笑笑而不至于太正式。
爸爸,您永远在我们的心里,带着您的爱我们继续前行着。
这快过年了,我们开心快乐,您也一定开心快乐!
三三 2019.1.30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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