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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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大清早的干嘛呢?”
我把夏季可以穿的衣服从衣柜里拿了出来,试了一遍,都不如我心意——不是旧了,就是显得暗淡。
“姐,你这是要出去约会吗?”表妹接着问我。
“嗯,算是吧。”
“白杨?”
“对。”
“你不担心胡林瞎想?”
“昨晚在电话里和他说了:回来一个老同学,出去叙叙旧。他没细问。他最近忙着生意没空回家。”
“孩子呢?”
“婆婆带。”
表妹看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拿出了自己的衣服。我穿在身上,太露了,也不符我的年龄。她撇了撇嘴,说我不懂时下流行的着装。
我忽然想起来沉埋多年只穿过一次的长裙。
20岁那年,我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到了白杨所在的城市。
他教我乘坐长长白白又不全像火车的地铁,认识城市里高大有名的建筑,带我去他常去旁读的大学和图书馆……感觉这是一座宏大的城市,不像老家的小地方拘谨。
“放暑假了,怎么不待在家里避暑?”白杨坐在千年古镇的石阶上,单手撑着下巴。
“来看看你交女朋友没有?”我注视着他的脸。
“只是这样?”他露出一脸的不信。
“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远门。何况这座大城市是大家向往的所在。”
“人稍微长大点,就向往外面的世界,终究有一天固执的强行出走。”
每当他说出类似深沉的话时,我错觉他独行了许多年、尝遍了世间百态,虽与他年纪不符,却没有违和和骄作。
他身上的悲凉丝丝地飘浮在炎热的空气中,并不是他的本意。可我好难过。
从他17岁离校后,彼此间大段大段的说话就很少了。他每次回来,或是来我校、或是来我家,一年当中也就一至两回。大段的时间,彼此都是沉默不语。他会述说在外面的惊奇、热闹、美好……但从来都没讲过他一人在那个硕大城市里的苦楚。我知晓,他不是佯装,亦不是刻意的逞强。他说他过得很自在。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再和我分享他过往中的点滴,我也是。我知道,这不是我和他的错。时间的流走,让我们淡出了曾经的交集。只是岁月的无情,心痛的让人想哭。
千年古镇落坐在居民区和商业街之间,炎热的天气阻挡不了来往的人目睹它的全貌。
白杨悠闲地带着我穿过挂着琳琅满目的饰品和售卖小商品的前街,同时聊着千年古镇的故事。我轻抚被千年风雨洗礼和来人触摸后光滑的石桥,桥下流水青绿。河中竹篙轻动,船上游人欢语。周围的游客纷纷摆成各种姿态,被定格在相机和手机里。
走下石阶,白杨止步,脚下多出了一块影子,我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被雨伞遮去了全部。
“怎么呢?”他被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好意思地问道。
“流水、石桥、雨伞,你和我,就差一场细雨了,恍惚许仙和白素贞初遇的情景啦!”
“那周围的岂不全是白素贞和许仙哩!”我被他的回应逗得“噗嗤”地笑了出来。
“是不是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有种想居住在这里的冲动。”
“其实待久了,也没有多大的不同。”
说完话,他带我走进了后街——小吃街。
我俩从街头吃到街尾,几乎尝遍了每一家的小吃,像老街汤圆、叫花鸡、臭豆腐、冰糖葫芦、角味扎肉、白切羊肉、海棠糕……美食,确实能让我心情大好。我和他对吃从未顾及过,因为我们是那种死吃也长肉的体质。
在古镇两条街交叉口,白杨捻个背阴的路牙坐下,珍珠奶茶被他搁置在身旁。恍惚的游客在我俩眼前晃荡,不惧午后炎热的高温和照射在皮肤上灼烧的烈日。
我抢下他手中燃烧的香烟。
“你要抽?”他奇怪地看着我说。
“是的。”
“这里还有。”他指着身边白蓝的烟盒。
“不用。”我猛地吸了一口,呛得我烟全进肺里了,伴随着咳嗽声。
“学别人抽烟!来,喝口奶茶。”他笑着拿起我的奶茶递给我,并用手捋我后背。
“只是想尝试一下!”我看着指间还剩一半的烟身——雪白,烟蒂上有一圈细小的针孔眼,还有一串斜体蓝色英文,我不认识;吸进嘴里,有一股清凉,剩下都是呛鼻的辛辣。
“这烟叫什么名字?”
“百乐门,外烟。”
“白杨,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初中。那时候一些不好的同学递给我的。”
“听说,男生抽烟不是装酷就是学深沉。”
“那我是哪一种?”他坏坏地看着我。
“痞。”
但我清楚地知道,他一点也不坏,是一个善良的人。后来他说,出来后,学会了习惯地抽烟——那些身上的无能为力、无奈、脆弱、不甘,随着空中短暂的烟雾飘散,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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