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记

前几天偶尔翻看《红楼梦》，熟悉的文字、熟悉的情节，如老友相见。依稀记得自己初读《红楼梦》时，还是一个高中生，时光游走，书中的那些文字、那些人物、那些故事还是当年模样，读书人已不复当年容颜。高中时读《红楼梦》，对贾宝玉的父亲贾政颇有微词，政老爷看起来像一方硬邦邦直棱直角的砚台，闻起来像是散发着霉味的老古董，满脑子“功名”，看不到对贾宝玉的一丝一毫父爱，稍不满意就一声断喝“叉出去”“无知的业障”“再提一联，若不通，一并打嘴”，俨然一个严酷的不合格老爸。

今天再看到这位政老爷，似曾相识中竟如刚刚认识，在那坚硬的外壳下看到了一个父亲复杂而不为外人道的情感，体会到了当父亲的不易，被他克制而深沉的父爱打动。脑海中的政老爷对贾宝玉各种打骂和看不起，从心底里就看不上这个儿子，认为他不务正业，直至宝玉出家向他拜别，政老爷还很理性的写了一封家书，告诉家人不必再想念宝玉了。但重读《红楼梦》，那些曾被我忽略的细节，动人地展现了迂腐的政老爷的柔软。最后一回中，政老爷在雪天里“不顾地滑，疾忙赶来”去追宝玉，与众人述说宝玉的拜别“说到这里，掉下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作为一个要支撑起衰败家族的人，这眼泪是一个父亲真情而克制的眼泪，政老爷不会像宝玉妈妈王夫人那样抱头痛哭，但轻轻一句“掉下泪来”，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饱含着父亲无奈而沉重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