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也有一些时日了,每日的生活逐渐趋于重复。早上吃早饭,中午吃午饭,晚上吃晚饭,随即便睡觉。日复一日,虽没有年复一年,但我的确度日如年。一块沼泽地正在缓慢地侵蚀着我,我喘不过来气了,可挣扎不过,无能为力。
大约只有一周后,我便稍稍养成了一套作息。例如早上什么时候吃饭,晚上什么时候放学,又什么时候吃晚饭,一天写多少页作业等。可它们终究只是禁锢我灵魂自由的枷锁,如同将我捆绑在木桩上,将我扣在名为生活的棺材中。你若想要解脱,那可并不会是一件容易事。有些人会把自己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为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几两碎银,从而不去改变,提前把自己的灵魂放进了第二个家。大抵是我能够早些明白这些道理,才免得坠入生活的沼泽。
我常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看星星。院子的大门是铁的,门闩也自然有,每到晚上便会闪着银光,把来自月亮如水般清冷的光反到我的眼中。仲夏夜星星也时常明亮,不仅要比家乡的要好,更是大城市永远攀登不起的程度。积攒了一整天的燥热与压力,只要坐在这里,望望清寒的大门,再望望夜空中的繁星,虽常有蚊虫来访,但内心寂静,便视其为无物。
中午吃过午饭也会来到台阶这里,不会望天,也不会回首望着大门,只是向西望去,向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望去,那里有无数人经过,有商贩,有农民,有学生,也有什么不做,只是闲逛的孩童。偶尔,也可以望见骑着电动车的同学,不禁使我内心作叹:“我的父母只会怕我摔死。”这话的确消极了些,可当我现在一想,这种情况似乎从未改变。
我不记得在家乡有什么孩子骑着电动车,只记得无数的孩子拎起小包,笔直地走在巷子里,走在大街上,如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路过街头更不会听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谈话,只会听见家长对孩子如雷般的咆哮,或是家长们在背地里议论孩子,或是互相比较自己的孩子,非要争出个孰强孰弱一样。我记得家乡的补习班遍地,就算是再破再破的小村庄,小乡镇,也有三四个补习班等着家长捐款。
每当想到这里,我便下定决心要好好认识这里,对这里有自己的理解了。我非要走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看过每一个家庭,而绝不是为了写作业在这里浪费时间。当我看遍了人间烟火,悲欢离合,走访了千家万户,解却了无数悲剧,也许会找到一条道路,那就是中国教育的最优解。纵使当时年幼的我,脑中缺词,无法写出这样的话语,可总体的意思仍是一样的。
从我开始对他们的方言感兴趣时,我的生活可能已经悄然无声地改变了。他们的方言我不记得多少,毕竟与家乡的距离很近,口音也没有差不少,我能挑出的明显的区别不超过5个。与人对峙,套他的话,叫做“审”;带有“s”的音,全部翘舌,变为“sh”;“那边”被称作“哈边”,这个是我印象最深的,有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小故事,请听我徐徐道来。
那天是下午了,我与母亲出行,大概是去赶集,为我买一双鞋。回到家的时候,母亲从我的手里拿过那双鞋,吩咐我去买一只红油笔。我望见右手边的百货超市,便进去买了。
一进门,便觉察到屋里有凉爽的气息,很明显是开空调了。我张开嘴巴,询问道“红油笔在哪里?”“哈边。”那位老板娘没有意识到任何的问题,用这句话深深地锤击了我外乡人的内心。
“哪里?”
“哈边。”她还将眼睛向那边眺了眺。
“什么?”
“你故意挑事的吧?!我说哈边你听不见吗?”
“哈边是啥?”
她似乎恍然大悟了,本来应当尴尬的是我,现在却变成了她了,本来那双愤懑的眼睛,此刻也如泼上一盆冷水一般,立刻降下了火气。嚣张跋扈,像是马上要站起来的气势,也一并压了下去。“啊,哈边就是那边的意思。”她这才开始为我解释,刚才的尴尬化作虚无,随之而来的是和平与其乐融融。我想起刚刚她眼睛注释的方向,结合她给我提供的“翻译”,便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向着那里走去,在一大堆油笔中拿了红色的一支,给她一张一元纸币后,愉悦地拿着笔走开了。
这件事过后便打破了生活的死循环。开始的时候,是学习这里的各种方言,然后,逐渐变为了与同学交往,再后来,就同家人一起外出游玩,有时也会和同学一起发传单,看同学打游戏,去同学家开的超市取菜……当然这些都是往后的事了。然而在我心中的一块指向标,也许已经根深蒂固,再也不能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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