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第七章  外祖母的上帝

外祖母祈祷前

「等到梳顺了头发，快快地扎好辫子，草草地洗下脸，愤愤地擤擤鼻子，没有把怒色从睡皱的大脸上洗掉，就站到了圣像前，开始祈祷了。」

祈祷时

「她伸直脊背，抬起头来，和蔼地注视着喀山圣母的脸，她张开双臂虔诚地画着十字，热烈的低声祈祷着：

“最光荣的圣母，把你的恩惠施与未来的日子吧！”」

……

她的祈祷从来都是赞美歌，是诚恳而率直的颂扬。

据我一段时间的观察，邻居们互相报复的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种：切掉猫尾巴、毒死狗、打死鸡、半夜偷偷进到敌人的地窖里把煤油偷偷地倒进腌菜的木桶里、把桶里的克瓦斯放出来……但是这些都不合我意，我想采取一个更可怕的办法。

她一整天没搭理我，做晚祷之前，她在我身边的床沿坐下，教导了我几句我永生难忘的话：

“亲爱的，你要记住，千万不要介入大人的事情！大人正在接受上帝的考研，大家都学坏了，你还是一个小孩，没有受考验，应该以一个孩子的想法去生活。等上帝来为你指引，走上他为你安排的生活之路，懂吗？至于谁犯了什么错误，这让上帝来评判吧，与你无关！”

外祖父祈祷

每天早晨，他洗得非常干净，穿上整洁的衣服。细心地梳理好棕色的头发，梳理胡子，照照镜子，拉直了衬衫，把黑色的三角围巾塞进背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仿佛怕有人发觉似的，走到墙角的圣像前。他总是习惯在那块有马眼似的节子的地板上站定，一声不响地站上一会儿，垂着头，像个士兵似的两条胳膊紧贴着身子垂直放着。最后，他挺直了身子，庄严的开了口：“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我觉得，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屋子里一下子严肃起来，连苍蝇飞得都无声无息的了。

他昂首挺胸，头发竖立，金黄色的胡子撅得与地平线水平，有节奏的振动着。他把祷词练的一丝不苟，像是在回答功课，吐字清晰且带着恳求的语调。

……

在那一段时间里，上帝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精神内容，是我生活中最为美好的事物，其他一切在我印象中都是残酷的、污秽的，只能引起我的反感，使我的心情变得恶劣。如果说我头脑中还有任何其他印象的话，也都是人世间最黑暗的东西。上帝是我周围一切事物中最美好最光辉的，外祖母的上帝是一切生物可爱的朋友。我有一个问题始终无法理解，并使我深感不安：为什么外祖父看不见那个慈祥的上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