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婆婆

你不知道，初相识我便败下阵来，反复演绎的台词在心里千回百转终究忘却在你婉然一笑的亲切里。一身家居服，洗浴后的肥皂清淡香，让我忘记是来见未来婆婆。你一边洗衣服，一边对我说：“你稍微等一下，我把衣服洗好就出去吃饭。”你随性的家常话聊，不需要我层层防卫，在你面前我卸下所有武装和面具，心甘情愿臣服在你门下。

   那一眼，注定我们的缘分，你许给我一个幸福的婚姻生活。

每天闹钟未响你就已经催醒，声音不急不燥但语气坚定，你说：“李颖，好起来了。”我翻个身折腾着等闹钟，你又说：“还要吃早饭的。”我起床看见你早将粥盛碗浸在冷水里去热度，看见我动作慢忍不住着急地说：“你再不快点来不及吃早饭了。”一边说着一边还给粥扇扇子。无论寒冬酷暑，你从没让我饿着肚子出门。我仿佛未曾出阁，依然是妈妈呵护的小女孩，耳边传来妈妈慈爱的轻声细语和温暖备至的关怀。

那年，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工作，每个早晨你都领着我出门，和我一起坐上校车，单位里要求我们，在你二次退休之前不能透露我们的关系，所以我叫你洪老师，你总是一脸笑容，偶尔夹着一丝少女般的羞涩，虽然快速收住却留在我的心里。

我偶尔会向你撒娇，你不但不讨厌我的行为，还和别人说“我们家李颖如何如何。”记得有一次，我穿了新衣服烫了头发到大哥家吃饭，大嫂母亲正好也在，你满心欢喜地问人家：“你看我们家李颖穿的衣服好看吧？”仿佛是将女儿的光彩介绍给别人，旁人见了都要感染你的喜悦。但是，我也让你担心过。那个晚上，天已黑，起了风，我和先生处在磨合期，在路上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先生一恼到前一个路口等我，初来乍到不识路，多拐几个弯我迷了路，先生以为我回了家就径直走了。我费劲地寻路回家，快到家附近看到你张望的身影，我以为是幻觉，尝试叫唤你，老花眼的你定眼一看才看到我。你搂着我，我注意到你大衣里裹着睡衣吸着拖鞋出门只为了寻我。那该多冷啊！你却全然不知，说要下来找找我，不能把我丢了。我心里头一热，眼眶湿热，倔强地不愿哭出来，但是这一幕温暖我很多个春秋。在你呵护我的路上做了那么多关怀的事情后，没人相信我们只是婆媳。

其实我也不相信我们不是母女。有阵子我高烧不退，你每天下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我床头探试我的额头。极少煮粥的你为了我煮好了饭再重新熬粥，虽然高压锅熬的粥卖相不是那么可人，但是你用心做了一个母亲为子女做的事情。有天夜里，我实在熬不下去，你说我们上医院吧。扶起我就去医院，在医院里等待化验结果的时间对一个高烧的病人来说漫长无比，我脾气上来就忍不住骂庸医，你却搂着我安慰我，说会好起来的。那个声音一直近在耳边，那个温暖一直留在身上。

一年半后，我们举行婚礼，你觉得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让我们离开你。虽然分开住，但是每天晚上都准备我们的晚餐，让我们吃完再走。饭刚吃完，桌子还来不及擦，你一边洗碗一边催促我们快快走，说是天晚了回去的路上冷，趁着饭热暖肚的功夫回家才好。后来住得远了，你一个星期来家里两次，每次我们回家打开冰箱总是看到买好的肉和半成品的菜，只要下锅煮就能吃，不需要洗洗切切，为我们省去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你总是对我们有操不完的心，嘴上说让我们独立，却放心不下，总是担心我们穿不暖、吃不饱、钱不够用、着凉生病……

第一套房子离我们上下班的单位很远，你和公公一商量，二话不说就住到了郊区，让市中心的房子让与我们住。好一阵子，我无法提起这个话题，心中充满了无数的愧疚却无可奈何。你说父母两人都退休了，住得远不碍事。但是，公公被返聘每天五点起床赶早班，风里来雨里去。你一星期要跑好几趟摇公交一个多小时，腿脚有时候疼得不能站立却要爬七八楼照顾大哥的儿子。这些细节，都让我无法释怀。我常常和先生商量如何劝解你们和我们住在一起，虽然我们还有很多不足，但是将你们放在我们身边，我们才会觉得放心。你却总说，还能照顾自己，不愿意麻烦我们。

都说只有生养过孩子才知道父母的辛苦，但是洪老师，你对我做的点点滴滴，对子女的无私付出早已让我明白这份爱。当别人为婆媳关系心疲力竭的时候，你却给了我一座城市的温暖。你听我倾诉，听我哭泣，听我抱怨……你包容我一切的任性和不足，你是母亲是导师也是引路者。

我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