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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从黎明到黄昏》
大家都听说过，身为城邦之主的总督每年都在一次庆典上把他的戒指扔进大海，这象征着威尼斯与给予它生命的大海成婚。但是，早在 17 世纪中叶前，总督就已经是傀儡了。他相当于立宪制的君主，唯一的权力来自他个人的影响 —— 如果他刚好有个性，有头脑，能够发挥影响的话。实权掌握在一套错综复杂的理事会制度手中，而理事会全部由贵族家族所把持，他们是从商的贵族。与其他所有的欧洲城市不同的是，威尼斯的贵族既从商又从政。
每个星期天早上，总共有 300 多人聚集一堂，他们只作人事方面的选择，并不讨论政策问题，除非发生了严重的紧急情况。
“十人委员会”选出三个人做领导，由他们每个月轮流主持日常工作。别的部门的负责人每天轮换。在任职期间，禁止“首领”进城或与任何公民交谈，目的是为了使老百姓完全不问政治。由于同样的目的，“十人委员会”还派侦探把任何颠覆阴谋扼杀在萌芽阶段。意大利其他所有的城市经历了无数次阴谋、背叛、流放、暗杀和专制者之间的相互残杀，而威尼斯在 500 年里却“风平浪静”
威尼斯是法律理论的先驱，远远领先于其他所有国家。为了自身的需要，威尼斯人发展了一套海事法，还通过赞助帕多瓦大学向来自其他国家的学生传授罗马法和其他的民法体系。遗憾的是，在此不得不提这个城市的一些公民对自己法律的违反 —— 他们违法贩卖奴隶，从俄国南部和欧洲的斯拉夫国家买进男子和女子（斯拉夫 Slav 这个词的意思是奴隶），然后把男子卖到埃及，把女子卖到西方。战俘也被当作商品买卖。但这一切到 17 世纪的时候都结束了。
1645 年，马耳他岛上的一群海盗俘获了一艘来自阿尔及尔的土耳其船，船上载有苏丹王的姬妾 30 余人，（据传说）其中包括他的宠妃。土耳其人以此为借口攻打克里特。克里特岛之于威尼斯相当于今天的古巴之于美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威尼斯当时处境艰难。大西洋的贸易使它失去了大笔收入，国库匮乏。为了筹资保卫克里特，政府采取了史无前例的出售政府办公用房的办法。更糟糕的是，还出售贵族的爵位来筹措现金。威尼斯人在战争中表现出了充分的勇气和能力，直到 17 世纪末，威尼斯还在围困雅典。
以为历史上的大事一有发生，各地的人们马上知晓，这种想法是缺乏根据的。总的来说，历史对过去的了解比当时的时代对自己的了解更全面。
还有一点更是不该：人们全然忘记了威尼斯是歌剧的摇篮。正是由于威尼斯对于歌剧的钟爱和培养，歌剧才有了变幻多端的风格
由于几位学者型指挥家的努力，如今的观众已经熟悉了 17 世纪音乐的某些特征，如男声最高音，开始是靠阉割资质优良的少年歌手来达到这个效果的。人们喜爱高音域是因为习惯了教堂唱诗班的童音。蒙特威尔第使用很多弦乐器，管乐器只有几件，没有打击乐器。
瑞典已获得了大国地位，拥有德意志北部各省，但它仍不满足；黎塞留大主教为法国制定的政策是把法国东部的边界扩展到莱茵河边。交战双方都差一点儿成功，若是成功，也许会使德意志各国同归一个宗教。但是，双方的指挥官同样杰出，即使在瑞典的古斯塔夫斯 · 阿道弗斯国王战死，哈布斯堡王朝军队的统帅、捷克的华伦斯坦一年之后想投靠瑞典而被自己的军官刺杀之后，双方之间的平衡仍未打破。最后，在改革中被新教徒夺走的一部分土地又被天主教徒夺了回来，使奥地利得了好处。
在后来的两个世纪中，散乱零碎的德意志各邦国成为欧洲列强为实现王朝梦想的逐鹿战场。那里的人没有国家。在他人眼里，他们是乏味、迟钝、孤弱无助的苦命人，满脑子是幻想和模糊不清的哲学，艺术、语言和仪表都落后而又粗鲁，这种印象并非全无根据。后来，这个长期受辱的记忆变成了要向全世界表现与懦弱顺从相反的个性的决心， 17 世纪和 18 世纪强加在他们身上的顺从演变成了 19 世纪和 20 世纪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自我约束力、公民责任感和军事实力。
胡果 · 格劳秀斯对他新诞生的祖国荷兰的近代史进行了仔细思考之后，奠定了国际法的原则。在他之前，一位鲜为人知的西班牙学者比托里亚也考虑了同样的问题（＜ 110 ）。他们两人都面临着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君主 —— 无论是君主本人还是这种国家制度 —— 根据定义是不受法律约束的。倒是有上帝的道德法，但应该由谁来执法呢？守法只能靠协议，需要超越自我利益。格劳秀斯的著作《战争与和平法》是明确宣布这种协议的第一次尝试，而最近的一次尝试是联合国宪章。
他和许多其他教育改革家一样，反复宣传同一个道理，尽管表达的方法各有不同；这是他们的使命。学校由于其性质注定会僵化死板，所以需要不断刺激，使之生动活泼起来。学校之所以失去活力是因为学校是一种袖珍的政府形式。正如政府的目的是形成共同的意志一样，学校的目的是培养同一种思想。两者都需要定期改革，把被日常事务淹没的初始意图重新提到首要的位置上来。
一座宫邸要容纳一族的人，家（ house ）这个词指的是家庭的成员以及隶属于这个家庭和靠它养活的人。
除了这些高雅的消遣之外，也有平实的体育活动。其中一项至少在法国慢慢没落了，即皇家网球赛。这是一种室内游戏，网球馆中墙和天花板的复杂布局对击球和得分都有影响。起初是用掌心击球， 16 世纪中期发明了球拍。当时巴黎有 250 个球场，半个世纪以后，只剩下了 114 个。但是，网球虽然在法国失宠，却在整个欧洲传播开来。
这些变化的原因可能是正常的社会态度的变化 ——“ 品味的陀螺”。换言之，是由疲乏和厌倦的情绪造成的。中欧的战争打了整整一代人的时间，世纪后期又发生了英国、法国、西班牙和威尼斯的战争，这对人的兴致产生了一定的压制作用。旷日持久的宗教斗争并没有扑灭宗教的狂热，不同的派别和信仰层出不穷，信仰的分散减弱了大众拨乱反正，使上帝的计划得以实现的希望。
斯多葛主义极力遏制自然冲动，包括否定探索世界的欲望。所以斯多葛派学者当不了科学家。的确，牛顿认为研究自然与解释上帝的启示比起来微不足道；但其他的一些自然哲学家既不是真正的基督徒，又不是老派的斯多葛主义者。他们信奉伊壁鸠鲁的学说，这并不是说他们追求享乐，而是说他们相信感官世界的重要性。他们中间有些人被称为自由思想者 —— 他们并不是生活放荡，而是思想自由。智力的解放不仅推动了科学的发展，还振兴了人有可能自我改进并创造进步这一充满希望的理想。
谈论 17 世纪的科学和科学家，这本身就犯了一个时间性的错误。当时科学指的还不是某一类的知识，而是已有的所有知识，当时有学问的人仍然能掌握其中的一大部分。主要研究自然的人被称为自然哲学家，他们在工作中使用的是“哲学工具”；数学家统称几何学家，因为几何学是当时最先进的数学分支，在纸上做计算是一项较新的发明（ 199 ； 200 ＞）。科学家这个词是 1840 年才开始出现的。
认为 17 世纪发生了科学革命是错误的。这并不是因为革命这个词最好用来形容权力和财产的大规模转手，而是因为对宇宙的新认识是一个演变的过程，充满了曲折。早在 1300 年，巴黎大学就对亚里士多德的一些物理学论点提出了驳斥，不久之后，牛津大学也对他其他的一些理论进行了批判。
在这些早期的探索者中，有一些现在默默无闻的人当时在欧洲颇有名气，穿梭于不同的宫廷和大学之间。宫廷需要魔法和预测，大学需要辩论式的教学。这样的生涯谋生艰难，树敌却很容易。他们相当于思想的推销员，虽然不同于那些整天伏案思考问题的脸色苍白的哲学家，但是也写了大量的著作。
在纯化学领域，帕拉切尔苏斯描述了一些把不同金属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新产品。他用冷冻的办法提纯酒精，找到了一种制造硝酸的新方法，并且根据各种元素在特定过程中的反应相当明确地提出了元素系统。
他们通过所谓的“信仰主义”把基督教与半唯物论的科学调和起来。一位早期倡导者彭波纳齐曾说：“作为基督徒的我相信作为哲学家的我所不能相信的东西。”他从自然哲学的角度力图对奇迹作自然的解释，宣称灵魂是永存的，“但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那种永存”。
笛卡儿许多事情都说是因他而起 —— 是他造成了法国教育糟糕的现状，他对牛顿的学术发展影响最大，他是德国哲学之父，他在亚当 · 斯密之前就看到了自由市场的“无形的手”的作用。在我们的时代，他启发了语言学的转换主义学派，以及给芭蕾舞音乐填词的做法。只有伟大的天才才会有如此之多的功与过。
培根只看他各部著作的标题：“学术的进展”、“伟大的更新”、“新工具”，即可见他的目的和影响。培根是法官，与托马斯 · 莫尔一样，是英国的内阁大臣。本来只是接受礼物，不知怎么一来变成了收受贿赂，犯了错误。他全心全意地声讨古代的知识模式，捍卫现代派。在这一过程中，他提出了关于研究自然的好处以及自然科学的裨益的众多名言。
在各个方面，批评培根的人都犯了这样一个错误：他们是在真空中对他和他的著作进行批评。他们没有看到科学的进步需要整个文化的帮助。他们挥笔痛斥教会对伽利略的惩罚，却忽略了伽利略的贵族赞助人和庇护他的神职人员一直尽全力保护他，而大众却是反对他们这些人的。换句话说，伽利略遭到了民众的反对。如果不是教育和文化改变了思想的话，科学工作还会继续充满危险，科学的进步一定会受到更多的阻挠。
科学的迅速发展繁荣还需要另外一种文化方面的帮助：交流。炼金术士都是在密室里操作，因为万一他真发现了“点金石”（一种有魔法的粉末），把铅炼成了黄金，或者提炼出“长生不老丹”，获得永生之道，他是不愿意同别人分享荣耀和利益的。
皇家学会成为现在名目繁多的专业协会的榜样。在人文主义者首创的学院的基础上，皇家学会在专业化方面迈出了第一步。法国很快也建立了法兰西科学院，西班牙也成立了科学院。
Esprit 的另一个义项是智力，这也有双重的意思。当德莱顿写道：“Great wits are oft to madness near allied.” （智力高的人往往近乎疯子），他的 wits 指的并不是风趣的人，而是思想伟大的人 —— 天才。同样，在法文中 un homme d'-esprit 指一个人头脑聪明，而 un trait d'esprit 指的是风趣的评论。这两种语言中的含糊现象至今仍然存在：一个 nitwit 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而一个 wit 是言辞机智，逗人发笑的人。 wit 在德文中的词源是 wissen ，意思是看、了解，从这两个意思中衍生出 wise （智慧）和 wit （机智）。
中世纪的大学生难以驾驭。开始时，学生是大学的正式管理人员，所以比起后来的学生来更有资格对教师指手画脚。牛津大学由全体教师共同管理，但是在巴黎，学生把钱直接付给教师，如果教课方法或任何其他事情不合他们的意，他们都可以抱怨。根据法律，学生代表由四个不同“同乡会”的人轮流担任，轮换的频率很高，由于不同派别之间的争斗，抱怨、冲突、暴动和伤人事件时有发生。城里的人经常遭受抢劫和杀害，肇事者逍遥法外。至于城镇生活，现在的旅游者还经常可以看到这种中世纪的小城，而它的拥挤和肮脏在文学作品中都有描述。
但是由于缺乏文化背景，这种兴趣仅仅是兴趣而已，没有下文。不管怎样，现代世界应该感谢中世纪的抄写人，他们不仅抄写了当地惊心动魄的编年史，还抄写了以前文明所留下来的零零碎碎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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