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无法恰当的定义,故关于什么是爱情的文学,也没有绝对的标准。窃以为,好的爱情文学,其一、须激起强烈持久的情感共鸣,其二、要能提供窥探这人世间最短暂的情感之豹的一根竹管—我们阅读这样的作品,虽不说就能掌握爱情的真谛,但定须让我们起码略窥这只豹子的一片真实毛发的颜色。如果不满足此二项条件,则不算伟大的爱情文学。这第二项条件,实可使我可以将古往今来,尤其近现代以来的巨量所谓各类“言情”商业(金庸、琼瑶、网文等)小说排除在外,它们提供了大量虚假的关于爱情的描述,只为了让相应的看官产生一种特定的情感满足(满足读者意淫心理),换言之,这些作者不打算让你观察豹子是怎样的,Ta们知道你喜欢爽,快感,于是直接递给你鸦片,并给告诉你,豹子嘛,像“蚯蚓蠕动”、“身上有鳞”或者“靠腮吸气”……不一而足。
言归正传,最好的爱情小说,当之无愧应首推《红楼梦》。《红楼梦》并不只是简单言情,但贾宝玉个人的爱情故事,大概堪为所有青少年情感的镜像。贾是一个充满丰富人道主义情感的富家少爷,他对几乎所有的青少年女性都有一种发自肺腑的呵护、怜惜与赞美,宝玉的人生目标是,所有的女性用眼泪汇聚成一条河,载他的尸体漂走到无人烟的地方。他个人的爱情,大概只投射到青梅竹马的林黛玉与服侍他的晴雯二人身上,宝玉与黛玉或晴雯的爱情或许来源于互相之间的志趣相投与灵魂深处的理解,三人都属于典型感性派。贾与林的爱情发展过程的巅峰在五十七回得到一次幼稚而情感细腻的完美展示,从青涩的斗嘴,吃醋,泼酸,到谅解,进一步情感发展,谈禅论道互证心意……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好的诠释青梅竹马的真切含义。宝玉与晴雯的感情显得相对隐晦含蓄,宝玉把价值不菲的扇子让仆人晴雯任意撕毁,只为博她一笑,而晴雯回报主人的方式是,抱病在大雪夜中为其修补雀金裘,这似乎导致了她的最终病亡,两人的感情在七十七回以临终前的晴雯咬下长指甲赠与,并与宝玉交换内衣结束,而含悲的宝玉则迸发出了最高的才情,写下《芙蓉诔》作为悼念。这两段强烈而真切的爱情,皆以悲剧收场,宝玉最终也看穿一切,遁入空门。这当然是作者曹雪芹的刻意安排,但人生不如意者常八九,美好的爱情多数皆以悲剧或遗憾收场,似乎是人生的永恒主题。
《少年维特的烦恼》
叙述维特与绿蒂少年两情相悦,奈何绿蒂缘分早定阿尔伯特,最终在感情、友情与现实世界多方面的挫折,苦闷中吞弹自杀。
《追忆似水年华》 7卷本大作,追忆的并不全是爱情,更多是人生的美好以及人生的意义,但卷2 、4、5,回忆与Albertine相遇相爱的一系列情事,以及最终发现Albertine与安德莱的同性恋情,并以Albertine留信出走告终,读来不免让人遗憾,或者人生中值得永远铭记留念的只有美好的感情。
《围城》
这本书经常被书名所误,曲解为一部告诫世人人生、婚姻内外的选择问题,其实,这就是一个海龟踏入社会的生活、工作与感情的忠实记述。它的最大价值大概源于这种记述的真实性与跨时代的代表性。方鸿渐的感情与工作经历超越时代,他美好的初恋以及被背后污蔑而导致的失恋,他在处理人际关系,社会竞争,朋友,恋人关系等多方面表现出来的志大才疏与笨拙,其实正是任何社会普通人的典型。但我认为这本书最成功的形象,还要数孙小姐,一个初看人畜无害、与世无争的腼腆小姑娘,在身份转变为恋人与步入婚姻后的人设切换之自然到位,可能是白话文小说里面最成功的一个。
《霍乱时期的爱情》
老年恋,我认为这是一本被高估的名著,一个少年得不到的初恋,在长久的51年荒唐人生等待中,熬死了情敌后,获得与旧爱人重拾旧梦的机会,一起洗假牙是否浪漫,非经历过恐怕难以评价,但我十分怀疑,人世间的感情,几乎都无法逃离时间的冲洗,更多的时候,过往的宝贵不在于关系与人的不可再得,而在于强烈感情的流逝不可再。人类的爱情在经过青春期后似乎就莫名消失了,这可能是老天对人类的惩罚,剩下的只是累积的感情与责任,那也是一种宝贵的感情,但不再浓烈,而且无法震动人心,过往的美好,只能留在回忆。
《茶花女》
妓女与名门恋,法国人,尤其混种黑人似乎特别喜欢歌颂妓女的爱情,中国传统上也写杜十娘,而且也是以被欺骗而悲剧收场,看来中外古文人都十分欣赏名妓的感情韵事。
《简爱》、《傲慢与偏见》 《理智与情感》
英国的爱情文学,几乎都是围绕感情有一种小资产阶级追寻自我的精神沟通障碍导致跌宕起伏的剧情催化剂套路,看起来不痛不痒,似乎倒与现代城市人的感情相近,总有一种隔靴搔痒的隔离感,导致我对英国爱情文学评价不高。要了解这种文学的一快速之道就是观看《偷心》这部电影,两对恋人之间的沟通与态度问题导致的感情游离不定,十足英国味。
《牡丹亭》 剧本,梦恋,绝对的浓鸡汤与浪漫主义,强烈推荐。
《安娜 卡列尼娜》安娜大概是所有婚外情出轨者中,最值得同情的一个,因为她是一个追求真正感情的人,托尔斯泰并没打算批判谁,他大概想表达婚姻幸福与否的差异,但任何人追寻真正的爱情,都值得同情与肯定,安娜的对丈夫卡列宁的感情是可能只是妥协的包办婚姻,对佛伦斯基的感情大概才是她的真爱,佛伦斯基应该也是真心的,但不管多美好的感情,都可能会随着时间变质,大概人的感情本身就是易变的,这没有对错,婚姻要求人长期与同一个人相爱,似乎与人性相违背,处理一段婚姻大概是一个长期的家庭难题,我不大相信婚姻是一个永恒的人类问题,或者百十年后,人类社会已不需要再处理这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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