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逝那年我才三岁,在我从小的印象中只记得他抱过我。
我们家住在县城中心的一条小巷口,那是一栋六扇的老木屋,父亲睡觉的侧屋靠近小巷边,房间很暗,中间开了个天窗,那天窗穿过二层楼房直通屋顶,显得很高很高,天窗顶上镶着一块有弯弯裂痕的玻璃。
一天,我哭了,父亲抱着我,指着天窗顶上的玻璃裂痕,轻轻拍打着我说:“不哭、不哭,猫来了,你看那是猫的尾巴。”于是我吓得不敢哭了,那年我大约一岁多。
父亲病逝后,母亲和我相依为命。从那时起,我就一直住在那间阴暗的小屋,直到长大。光阴荏苒,转眼间我已到了而立之年,那块带有裂痕的玻璃依然镶在老屋的天窗上,常常勾起我对父爱的唯一回味。
三十一岁那年,我也当上了父亲,我不知道如何把真正的父爱给我的宝贝儿子。但我清楚地记得儿子成长的那些岁月。
儿子降生的那天晚上,当听到他的第一声啼哭时,欣喜若狂的我冲出了医院大门,买来了一大堆糖果、蛋糕,分给了病房的所有医生和护士。
儿子的降生,给家增添了无穷的欢乐,但也给生活带来更大的压力,尽管有岳母的帮助,但我们还是忙得要命、累得半死,半夜无数次起床给儿子泡麦乳精、喂食、嗬屎、换尿布,中午一下班,赶紧回家做午饭、喂饭、哄着儿子睡着后,又急急忙忙赶去上班……。
没满三个月的一个午夜,儿子病了,高烧发得眼都睁不开,手指按在脸上,脸上就是一个指印,我们吓得胆战心惊、手忙脚乱,连夜把他送进了医院,看着针头插进儿子头皮底下微小的血管,心如尖刀剜入。直到出院,我们夫妻俩寸步不离,日夜守护在儿子身旁。
那些年,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夫妻俩都在工厂上班,两人的工资总共不到60元,妻子没奶水,为了保证儿子每月四瓶麦乳精的24块大洋,晚上和星期天到处去当兼课教师。
岁月在匆忙中不知不觉地流失,晃眼之间,儿子两岁多了。为了减轻老人家的负担,也为了让儿子早点接受教育,我们求爷爷告奶奶,托人找关系,到处寻找幼儿班,今天上农械厂的幼儿班,明天上电力公司的幼儿班,后天上部队的幼儿班……。那些日子,妻子的自行车,前面的菜篮子里总是装着奶瓶、麦乳精、衣服,后架上驼着儿子,风雨无阻,来回赶着上班、下班。
……。
儿子三岁那年,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给我的父爱虽然是短暂的,但永远不止于那块有裂痕的玻璃所带给我的唯一记忆。
从此,我希望我给儿子的父爱,一定要比父亲给我的多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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