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随风而逝的都是属于昨天的，所有历经风雨留下来的才是面向未来的。”
——玛格丽特·米切尔 《飘》
1
寺院阳光很好，一片晴朗。南方冬日的暖阳，让人感受不到冬日的凛冽，但暖和的气候，也让人倍感精神。
和一位法师约好将此前的一份音频拷贝给他。
去到他的房间，看到一位老人家，相视一笑。
法师介绍，这是他的父亲，春节前到寺院看看，也算是找个暖阳的地方过冬。
老人家年纪六十上下，个子不高，身形胖胖的，看上去很是亲切。理一个小寸头，但头发大半已经花白。
老人家话不多，看我们在电脑前拷贝资料，他便一个人安静坐着。
临走前，我问法师，父亲会在寺院过春节吗？
法师回答：住一段时间，春节前离开。
我问：这段时间住在寺院还习惯吗？
法师回答：并没有住在寺院，不想为常住添麻烦，所以让父亲住在寺院附近的小旅馆。
我突然记起，此前听法师说过，带父亲到上海看病。
便问老人家：身体近况可好？
老人家点点头，说：还好，还好。
法师说，事实上，目前的药物，也只能改善患者生活和工作质量，但不能阻止疾病发展，还不能根治。
医生建议坚持服用多元维生素和蜂胶，以改善神经和肌肉功能，提升集体免疫能力。
我说，建议父亲坚持练一练八段锦，每天早晨跟着视频慢慢舒展，简单易行，希望能有帮助。
老人家点点头说记下了。
我继续询问老人家，吃饭、睡觉是否正常。
老人家呵呵一笑说，来到寺院，加上温暖气候，睡得很香，早晨能一觉睡到七点多。平时胃口也好，喜欢自己动手做点简单饭菜。
我说，健康与否，关注三个条件：睡得好、吃得好、拉的好（排泄）。反之应该从睡眠、饮食上多加关注。
尤其是身体某部位感到疼痛，便是肌体炎症、病变的预警。所以，有持续的疼痛，一定要说出来，及时检查。
老人家话不多，仍然点头示意。
法师将父亲的手拉起来，示意我看，目前症状为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有轻微持续的不自主抖动。
法师边说着，边慢慢为父亲揉捏胳膊。
父亲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后脑勺，说最近有些头痛。
法师轻轻放下父亲的胳膊，双手慢慢摸索父亲头部，边轻按，便询问。以确定具体位置。
看到这样的场景，那一瞬间，突然时光陡变，恍惚与交错中，我似乎看到了眼前的法师便是将来的我，眼前的这位老父亲，也就是将来我的父亲。
就这么简单一念，泪湿眼眶。
似乎，我还没有体会过父亲有一天很老了，老得吃饭、穿衣、行动都需要人协助了。老得说话也说不清了，很多往事也不太记得了。
那时，或许现在纠缠不休的问题，包括为我的人生事业着想、为我在外的衣食住行牵挂，都不再会干涉了。
那时，或许也应该是父亲老得数着最后的人生时光聊以度日的时候了。
那时，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会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奔波忙碌，我会不会忙得分身乏术，都不能像眼前这位法师一样，接父亲到寺院附近安住，尽力陪伴？
我甚至无法想象，我如何像当初父亲照顾幼小的我一样，为父亲料理日常，替他洗澡擦身子，喂他吃饭，给他换洗衣物，如此等等。
或许时光就是这样，快得我们都还没学会应该学会的一切，就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时空在那个当下凝固。房间门外暖阳依旧，我竟没有一丝温存之感。
一阵恍惚之后，我将自己拉回当下。
似乎想到一点什么，我对老人家说：既然现在需要身心的安养，并且与自己出家的儿子，以及寺院那么近，那就每天抽空多念念佛。
老人家听着，微微举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一串小念珠。
法师紧跟着我的话向父亲说到：是的，以前断断续续，不怎么坚持。现在还是要每天念佛。
我似乎听出了言外之意，其实，度自己家人是最难的。
因为从小亲近，亲人心态还存在，故而不太能听进去自己孩子（即使出家）带来的信仰理念。
这很正常。在父亲眼中，我们永远是孩子。
所以我很愿意从旁人的角度，带给他一些或许“有用”的劝慰。
我继续对老人家说，念佛是为了安顿我们的内心，不要对病痛有太多执着，也不要多想那些还没来得及做完的事、没来得及了却的心愿。
放下万缘，静静念佛，求佛菩萨加持，感受安静的佛号带给自己的力量和希望。慢慢会好的。
老人家默默听着。
我简单做了示范，数一颗念珠，念一声“阿弥陀佛”，字与字之间保持连贯，但尽量慢一些。
大概两秒钟念完四个字。按照108颗的念珠，每天坚持数十圈。
我说，生起信心，回归信仰，这是对自己最好的救度，也是对儿女最好的祝福。
老人家听到最后一句，似乎有所明了，深深地点点头。
是啊，当一个人老去。老到自认为没有什么再能带给子女的时候，或许，祝福，是最后的给予。
2
曾经，在我出家受戒的时候，戒和尚为大众最后一晚开示时说过，得戒比丘此生要记得两件事：
第一，每个人所有的言行，此刻开始，已经不仅仅代表自己，大家的背后，是整个佛教；
第二，带给大众最好的礼物，便是带给他们信仰的力量。包括对自己的父母亲人，最大的报恩，便是有能力让他们回归对三宝的信心。
我衷心希望老人家能够听进我的劝慰，能够坚持念佛，这将会是最好最好的缘起。或许，我能带给他的，也仅仅如此了。
临别时，我将自己念了三年佛号的念珠，托法师送给他的父亲。
法师合十，以表谢意。
其实对我而言，在人们最苦、最难的时刻，能听进念佛之劝，便是最大的欣慰了。
前天，是2020年的第一天。
此时读到这份文字的你，已经被时光裹挟，一刻不停地步入新的一年。
或许你还没想好来年想做些什么，想改变什么；
或者想忘记什么，想放下什么；
亦或是你也没想改变什么，没想妥协什么。
都没关系，你还有时间思考。
不如，找个安静的地带，哪怕某个黄昏或清晨的片刻，给自己一些祝福，给自己一些勇气，也给自己一些安放。
我们需要衷心祝福自己，能够在雾霭重重的此岸，寄予对光明彼岸的期待；
也需要在惶惑无力的人生当下，寄予自己重拾信仰的勇气；
最终，在得失难舍的人生中，安放那些日渐老去不可再得的悲欣交集。
新年伊始，本应该是励志的话语，但抱歉，给你带来了一段不欢乐的插曲。
但愿曲终人散，你我对所爱的人，能够问心无愧。
无论如何，新的一年，给自己最灿烂的微笑，把这份信心传递下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