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女人

苦命女人

 天空中苍鹰在盘旋，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浪荡鬼”王满银身上背着个绿色兜子艰难的走着。火辣辣的日头能把人晒出了油，“这个鬼地方老子成了唯一会动的活物”，他拿出水壸喝了几口骂了几句脏话，却又笑了：“怨谁？怨我王满银放着好好的家不呆非要去学赌钱。唉，这学会赌钱也没什么，非要去拿老婆金凤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还赌债。要说还赌债也没什么，老婆骂几句闹几天哄哄说说好话也就过去了，可我千不该万不该把老婆的胳膊给打折了，这下得罪了老丈人家我不跑等着被打死啊？”想了想，自个又苦笑了一下迈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了。

 这边苦命的金凤正躺在炕上的被窝里小声的哭着，她胳膊被打成两截很疼，疼的她把被子角都咬的稀烂，她不敢哭出声来怕别人听见笑话，一辈子她也是个要强的女人。其实她最疼的还是自己的心。从十四岁自己厚着脸皮死缠滥追全村最帅小伙儿王满银开始，自己这一生就绑在了这个男人身上。金凤爹妈死活不同意她跳老王家那个火坑，可自己非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老王家老老小小十几口子人，生活负担非常重，王满银共弟兄姊妹八个，他是老二。满银爹没啥文化，但起名字很洋气，按满金，满银，满铜，满铁的顺序给儿子们取名，比村里那些叫驴蛋儿，狗剩儿的娃名文化气息更浓一些。满银从小就漂亮，象个银娃娃似的，长成大小伙子更帅气啦，只要出门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眼睛象钉子似的钉在他身上。金凤知道自己长的一般配不上人家满银，可她敢横下一条心钻他被窝，几次被撵出来羞臊几次，但她照钻不误终于感动了满银也感动了双方父母这才同意他们在一起。谁能想到他不走正道……金凤越想越生气，爬出被窝挪出屋外来到水窖旁，她想一死了之。这时炕上熟睡的三女儿醒了，看不见了妈妈就大哭起来，金凤伸到开口的窖边那只脚又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屋里炕上哭的正欢的娃，眼泪又涌了上来，无奈的拔通父母的电话。

 金凤从医院出来就失踪了！她的父母和邻居们撒开大网一寸一寸的找都没找到。她坐上一辆公共汽车，到什么地方去？她不知道，她想走到哪儿算哪儿，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出去看看，死了也值！她流浪到陇西的一个小城市，怀里抱着三岁的小女儿，挨家挨户的乞讨生活，此时的金凤早已破衣褴衫满脸污泥真象个疯子。有一家女主人信佛，看她来乞讨欢欢喜喜的请进屋，热饭端上还递来一杯茶，金凤后来告诉我那是她吃过最香的一顿饭，“还是好人多啊”！后来她感慨的说。吃过饭女主人看她可怜就给了她一百块钱，让她回家。金凤千恩万谢抱着女儿来到火车站稀里糊涂的上了一列火车坐了两天两夜到了终点站，下车后四下一望傻眼了全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行人，她漫无目的的闲逛，要了点吃的把孩子喂饱坐在桥头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渐渐天彻底黑了，兜里只剩二十元钱了，住旅店肯定不够，再说她留着还想救急呢。在昏黄的路灯下她抱着孩子呆呆的看着桥下干涸的河床，她想起了王满银，只要想起他她就伤心的流泪，反正这是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城市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场。于是金凤扯开嗓子就哭了起来，很快就围上来一群人，大家惊讶的望着她，指指点点。金凤己经哭的情绪上来了顾不了那么多了。有人拍拍她肩头，回头看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长的慈眉善目。老人对金凤说：“闺女，别哭了，跟我到家吧，有什么难处大娘帮你。”金凤一下子抱着好心人的腿痛哭起来。

 等回家，金凤发现老太太一个人独居，生活很清贫人却非常善良。老人给她娘俩吃饱了饭又美美的睡了一夜，这才询问她的经历。金凤把自己的遭遇哭诉一遍，老人很同情她。想了想说：“哎，闺女你这么流浪下去也不是个事，不如我给你选个好人家嫁了吧。”金凤不言语，想了好半天才说：“非要走这条路也行，不过一定要对我闺女好，要不我死活也不嫁。”老人说：“那是自然。”后来金凤就嫁到了我们村。她万万没想到丈夫对她和女儿都好，人也勤劳善良，可就是嗜酒如命，整天喝的烂醉如泥。多少次都睡在马路边找不到家，是金凤连背带拖的拉回屋。他往炕上尿，一尿就尿一大滩，好几次把孩子浇醒。金凤对自己的婚姻彻底失望了。她回过一次老家，见过自己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大女儿出嫁了，二女儿读中学，对她们这个妈妈两个孩子都不愿相认，她放下点钱哭着走了。

“浪荡鬼”王满银流浪到新疆，在一家炼油厂打工。他这一生从来不缺少女人，他和多少女人有过关系谁也不知道，总之村里人见面议论起自己见过王满银的女人都不相同。没办法，谁叫人家长的帅！而且这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的，都觉的自己才是王满银的唯一。有的女人在帅男人和金钱这两者面前很蠢。后来炼油厂发生了一次大事故，王满银死了，而且尸骨无存。

 苦命的金凤在苦日子里挣扎着。她又在这家生下一个儿子，她这一生共生了三女一男四个孩子。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她养过猪，喂过羊，可是丈夫从不帮她干一点活。她也打工，整天忙碌，丈夫却拿她辛苦挣来的钱买酒喝，一喝就“沉醉不知归路”，回到家又吐又尿遭踏她。没几年丈夫过年前一两天死了。

 她给我基地打工，我俩干活时她讲了她的故事。我非常感慨，人这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得经历多少事，如果她不说我只知道她是个外地媳妇，谁会知道她要过饭在桥头痛哭过。由此我又想起另一个女人的故事：在196O年三年自然灾害时，一位年轻漂亮的媳妇正坐月子，家里无米下锅。小脚婆婆去找村长借点粮食吃，还没走到生产大队，一头栽倒在粪堆上饿死了。小媳妇的孩子死命的吸她的奶水，结果无奶没几天挂在奶头上活活饿死了。丈夫给生产队赶牛车为挣点口粮活命结果连累带饿车翻下山崖死了。这个女人一生嫁了四次，最后一次嫁给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我听她讲述，动情处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

 人啊，就这么一辈辈一代代在与大自然与社会的斗争中生存着，谁活的也不容易。我们没必要同情谁看不起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各自的生活。只要坚强勇敢的活着，再艰难的日子也能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