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被人拐跑后,寡妇憋了一肚子怨气,终日以泪洗面。矿上领导亲自拎着营养品上门催她上班,她恹恹地摆摆手,“再等两天,说不定我花儿就回来了……”矿上生产忙,吊车24小时不间断往外出煤,领导看她失了魂,主动提出把她调到派煤的火车上,运煤押煤见着的人多,兴许谁遇见过春花,知道她的下落呢。
寡妇一听,黯淡的眼神里闪出一道亮光,打包了三两件换洗衣物,撇下正上五年级的俩孩子,飞快蹬上自行车前去报道了。
这下可苦了贾老大,即当爹赚钱,又当妈照顾饮食起居,春花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悲伤在心里流淌没两天,就被铺天盖地的谣言所冲散,贾老大出门走过幸福巷时自觉脸上无光,常拉低了帽檐捂着嘴佯装咳嗽,躲避乡亲们热切询问的目光。
太阳近了又远,80年代末的中原时光,在剜两勺猪油,端着一碗碗看家手擀面,蹲在门前你一言我一语中缓缓走过。1990年,小麦覆陇黄的季节,我赶在农忙时诞生了。我妈时常刮着我的鼻子感慨:“你啊!生肖属马,偏偏捡在干活的时候出生,天生劳碌命!”刚百天时,家人们都围在院子里剥玉米,把熟睡的我单独放在堂屋盛麦子的圆簸箕里,听我妈说,她口渴进屋喝茶,刚迈过去门槛,瞅见一条绿色大蛇正“嘶嘶”吐着信子爬过我的头顶,吓得她腿一软,瘫在屋门口。后来奶奶找来长竹竿,壮着胆子把蛇挑走,这才保全了我的小命……
我屡次质疑自个“坎坷的人生”,一边翘起大拇指夸赞我妈非同一般的讲故事能力,一边在心底琢磨着作业该怎么糊弄过去,这时,一声尖锐且忙碌的女声直冲我家院子,“嫂子,快出来,快点!有好戏看!”
“啥好戏?”正在院子里监督作业的我妈,激动的从马扎上跳起来,循着声音看热闹去了,“切!大人真奇怪,看热闹不喊小孩?”我光着脚闪现门外,好家伙!整个幸福巷几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门前人头攒动,整齐划一的目光全部聚焦在贾老大家门前的黑色轿车上。
“啧啧啧,这车真排场!活了大半辈子,光在电视里看见过,没想到今天看见实物了!”西头竹老爷捋着山羊胡须感慨。
“看人家春花,出去几年,金项链金耳坠戴着,细高跟踩着,拾掇的真洋气!人家男人腰里还别着BP机,再看看你,除了吃,还会弄啥?”南边梅婶揪着老公的耳朵,气鼓鼓数落他的不是。
春花摆着大阵势回来了,至今我还记得她跨进副驾驶,回眸时那浓艳的脸庞,满头披散的黑色小波浪,还有那个满脸褶皱,和她爹贾老大岁数有一拼的老男人。待汽车发动机突突响起来,看热闹人群散去,幸福巷老住户才发现贾老大家中多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原来他是春花和前夫的儿子,这个男人嫌弃他的存在,逼着春花把他送走,春花无奈,咬咬牙把他送回了娘家。
他理着小平头,眼睛略微有些突出,操着一口大张村谁也听不懂的外地方言,随了春花的姓,叫做贾兵兵。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不愿意和幸福巷的孩子们交朋友,后来,当他在家中有模有样地耍枪耍刀时,幸福巷几个大孩子们看直了眼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