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相见处,晚晴天,紫藤廊下彼岸前》
叶落长安
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始终没有偏移,慕容简冷漠地侧身两步,站定后望着百里君临不耐烦道“王爷乃胸怀天下,深明大义之人,民女万分钦佩,今日多有得罪,望王爷海含。天色已晚,请王爷止步,民女先告辞了。”
百里君临没理她,锐利的目光瞬间夹带上冰寒的温度:“你处处躲我有何用,我若难为你却是很容易,跟我来。”
说完也不等慕容简应答百里君临便拉着她的手往长廊尽头走去,慕容简挣了挣却被百里君临抓得更紧了,只好放弃挣扎。
走到长廊尽头时,只见一道长长的青石板路拾级而上,路两旁则是灼灼其华的彼岸花和蓊蓊郁郁枝干盘曲的榕树,其间夹杂着零星几棵红枫,红叶灿然,榕树沁绿,两色鲜明,相得益彰。火红的彼岸花更是使得这条通向古屋的青石板路显得十分神秘幽邃。
慕容简惊讶于这满目血红的黄泉之花,恹恹地轻声叹到:“佛经有云: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因因果,缘注定生死。不知王爷为何带民女到此处?”
百里君临仍旧拉着她的手不
明日即是慕容简这一届新生正式受教之日。
在这九月里,苦夏还在蔓延,秋老虎带来的酷热也悄然间渗透到郁郁森森的长白岭上。这时候的天下商院正如这天气一般,燥热不安。
在付梓阁看了一个上午的商计手扎,已是晌午时分,慕容简简单吃了午饭,百无聊赖地沿着沧浪河岸散步游神。燥热的天气,即便是在这偏居塞北的长白岭也还是闷热干燥。
这时候地慕容简漫步到了紫藤萝长廊下,此时花季早已过了,葱茏的叶子和藤蔓大喇喇地垂着缠绕着,这长廊曲曲折折被藤蔓包得密密匝匝像一个绿色的天然隧道,阳光也只筛入几道,里面好不沁凉怡人,没了毒日头的曝晒,慕容简乐在在地沿着曲折的回廊兜兜转转。
“听说,贤王殿下要来商院任职院长?”低沉的男人的说话声伴随几个人的脚步声在慕容简转角的前方响起,她听到后立刻后退躲到一个缠着藤蔓的廊柱后面隐蔽起来,庆幸自己今天穿着绿色对襟襦裙。
慕容简听到方才那几个男人脚步声此时已经在她正后方响起,像是觉察到她的存在似的,那几人的脚步声竟然在此刻停了下来。
只是一瞬,接着头顶便响起了一声笑,并伴着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闲来无事,适逢沈院长家中丧妣,百善孝为先,朝廷也乐于重申孝道,特准沈院长服丧三年,这才把商院托于我代为管理,你们也知道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当年我师承沈谨言,他有所求,我自是不好拒绝。”
“殿下说的是,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只有朝中重臣顾忌声名,才会请辞服孝三年,沈院长身不闻达却仍尽孝,实在难得,可谓至孝之人。”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慕容简顿觉熟悉,方想起这是早上那位顾澈宸师兄的声音,他们口中的贤王,想必也就是百里君临了,不过这好好的王爷跑来商院做院长只为还人情,她却是明白这王爷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这丧妣期间的繁复礼仪着实让人受罪啊,三年服丧不得身带官职就罢了,竟然还要三年素食、三年寡欢、三年守墓,实在是圣人之行,我往后怕是要被扣上不孝的罪名了…”
另一道略显清亮的声音响起,让人顿觉此人的洒脱稚嫩,不似方才二人的虚与委蛇。
“这话倒是不假,但你却是说不得的,被有心人听去了在淳阳侯前嚼舌根,你这自在日子就到头了。”贤王望着慕容简隐蔽的廊柱别有意味地调侃道。二人目光也顺着看了过去,瞥见一角绿色衣衫后方了然。
“我想一个人随意逛逛这商院,你们二人就先回府吧。”
“殿下好久未回商院,想必甚是怀念,那澈宸也不便打扰,我就告辞了。”顾澈宸说完就移步来路。
“说得对,殿下就慢慢赏美景,凌源也告辞了。”他嘿嘿笑到,说完眼角朝慕容简藏身的地方有意一瞥,脸上则是难得的假正经。
百里君临这时却是冷冷地向他勾了勾唇角,夜凌源看到后心下一惊,想到这笑面虎每次笑都有人要倒霉,立刻脚底抹油追着顾澈宸的身影离开这是非之地。
“出来”百里君临眯着眼睛望着慕容简藏身的廊柱冷声道。
慕容简现在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不过她本来就在这里是他们几个撞过来的,至于自己偷听,虽也是他们自己停在自己身后,明明知道自己在这廊柱后面还故意说给她听,这贤王定然不是善茬。
她这一番考虑后,便利落地拨开密密匝匝的藤蔓和叶子,从廊柱后面侧身出来,向贤王正式行了行礼,索性装傻充愣,低头柔声道“贤王殿下既然早发现这里有人何必还要留,既然留步了,又何必在此交谈,累及民女在此听墙角,不知殿下意欲何为?”
百里君临淡淡一笑,觑着她冷峻道“意欲何为,你倒是一肚子歪理,偷听皇室要事这罪名若是落实了,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么?”
“民女贱命一条,欲加之罪,走何患无辞,然,若是贤王殿下草菅人命的声名穿出去的话,想必群臣和百姓定会唏嘘一片。”慕容简面色不改,缓缓说道,清脆的声音没有丝毫畏惧,毕竟慕容氏族是各国拉拢的对象,帝王尚且不敢动慕容氏族,贤王又何以惧之。
“你威胁我?”他淡漠磁性的声音响起。
“不敢,我只不过是据理而言而已。”她疏离清脆的声音紧随其后。
“哼,你听墙角倒还有理了。”他依旧冷淡随意道。
“分明是殿下故意让民女听到,怎能赖我。”她慢慢无力和他纠缠真,语气也变得急不可奈地快起来。
“慕容延的表妹倒是和他一般牙尖嘴利。本王答应不难为你了,陪我在这四下走走吧。你表哥慕容延六年前和我一届求学。”
慕容简听到这句话,才不再低眉顺眼,微微抬眸,却跌进另一双极为深澈幽邃的眸子。
四目相对,慕容简只瞥了一眼后立刻低顺了眉眼。百里君临却在她抬起头时目光一滞,同时心头一颤,她就是那日唱《采莲曲》的少女,她的脸依然不施粉黛,穿着一袭淡绿色对襟襦裙,清雅如莲,此刻她垂眸幽静,笑容恬柔。
而百里君临那灼灼如火的眼睛则使慕容简突然就想起荷花节那日在湖心亭看到的男子,加之方才他说到慕容延,慕容简当即柔声笑问到“敢问贤王殿下,六月廿四这天是否曾和家兄慕容澜去游湖赏荷?”
“正是本王,不过我记得那日你迟迟没有出现,后来慕容延便辞了我,去寻你了。不过说来,你我当日还是有一面之缘。”百里君临此刻已经换了十分温润柔和的语气,他心想人算不如天算,本就有意结识慕容简,两人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相见过,而今更是相识,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王爷想必认错人了,当日民女确实没有出现过,民女当日迷了路,未找到兄长后便回了府邸。”慕容简心中因为他是皇族中人,加之先前他故意捉弄自己,已经对他心下设了防,即便他和哥哥认识,自己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我不知你有何所顾忌的,然,我百里君临断不会认错人的,所以你不承认也罢。”百里君临不喜它欺骗自己,声音也不再温和,带了几分冷峻。
“王爷说笑了,民女确实先前从不曾见过王爷。民女初来乍到,王爷尊颜若然民女曾见过,怎敢不承认。”不顾他此刻冷峻的语气与被欺骗的愤怒,慕容简似从不曾相识地说道。
“你这一肚子歪理真叫人恼火,给本王抬起头来。”此刻百里君临的声音更是冷峻刺骨,寒气逼人。
慕容简知道躲不过了,只好缓缓顶着那冷冽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他今日穿着月牙色织锦长衫,边缘衣摆处则是几道错落有致的竹叶花纹滚银,他这一身干净的白,纤尘不染得让阳光都舍不得打下一道阴影,担得上清雅二字;
他的左手备在身后,只露出优美修长而又白皙莹润的右手垂在身侧,手指的骨节并不粗大,很是细瘦;再往上便看到他那骨感极强的下巴,他的唇很薄,此刻紧抿成锐利的弧线;阳光洒在他脸上,更觉肤色如冰晶般白皙润泽,晶莹剔透,好似带着淡淡血晕的美玉。
这般白滑的脸该是让无数见过他的女子都自惭形愧;他的鼻梁英挺高耸,斜飞入鬓的墨黑长眉下是一双深邃的墨玉眼眸,眸光很是清亮;他的丝丝黑沉的鬓发皆用玄色发带绾好,拢入银色镂空的白金发冠。
他的五官俊美到妖异,让人第一眼望去顿觉当君子俊美无俦当如是,可当你看着他的眸子注视时是却又觉得他深不可测,不怒而自威,让人不由自主就产生了敬畏,不敢直视,让人想接近却又畏惧。
他身材颀长,如一杆修竹般清瘦,慕容简抬头望着他才发现自己还不到他胸口,只见他此刻带着淡漠的目光看着自己,嘴角勾笑。
“现在记起来了么?慕容简?”他依旧冷漠地讥笑道,目光瞥到她被藤蔓勾散的一缕青丝,他下意识地缓缓抬起侧在身侧的右手,想要帮她拢入耳后,却忽地意识过来,将手停在半空,而他的手离她的脸只剩一指之差,此刻他目光含笑望着慕容,嘴角勾起,期待着她的反应。
慕容简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止,愣怔了片刻后,才着急地后退几步。抬头瞪了他一眼,怒声说“王爷,这里不是贤王府。”语气带着刻意的冷漠疏离,言下之意是这里不是他恣意妄为的场合,他该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
慕容简知道眼前此人俊美异常,身份高贵,定是十分招人爱慕,然而她这么多年和慕容澜这样形容俊美,脾性温润体贴的人相伴早已对美貌熟视无睹,加之她心里明白皇室之人不可攀交结党,故而此刻对百里君临只想着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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