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待着,我不会有道歉,也不会有离别,更不会有抱怨。
我只会有感谢。
我要感谢能和你们再次相聚。
五年前,李咏在《超级演说家》的舞台上这样描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
五年后,几乎完全应验。
关于他的离开,我们只知道“抗癌失败”,“已经下葬”。
什么癌?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无所知。
媒体争相去采访他的挚友、同事和所有可能知道内幕的人。
但得到的答复都是“震惊”,“完全不知道”。
他真的如自己所说,在生命最后一天,“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待着”。
太突然。
但与其说突然,不如承认他早被我们忘记。
不属于我们的李咏
Sir对李咏最后的印象,是在2016年的《中国新歌声》。
李咏代替华少作为节目主持人。
出场就吸引不少眼球——
伪装成选手,在台上献唱了四位导师的成名曲。
导师惊讶的样子,为新节目带来了第一波话题。
李咏唱了四首歌:汪峰的《春天里》,哈林的《情非得已》,那英的《征服》,周杰伦的《听妈妈的话》。
前三首,现场几乎可以用“尴尬”来形容。
紧张到跑调,声音明显颤抖,导师们表情都僵住了……
但Sir印象很深刻,唱到第四首,状态瞬间切换。
他把《听妈妈的话》的歌词,改成自己对女儿说的话:
听爸爸的话,别让你受伤
你快快长大,才能保护我
眼神带着宠溺,肢体变得活泼,嘴角逐渐上扬。
唱别人的歌,说自己的话,两种状态,一眼看穿。
从未在公开场合演唱过的李咏,为了女儿,放下身份,笨拙地做着自己不擅长的事。
还乐在其中。
这一幕,基本是李咏离开大众视线后的写照。
回归家庭,牺牲自我。
李咏离开央视的决定,闹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他出走为了更好地捞钱,也有人猜测他与高层不和。
最后他公开的理由很简单:想多陪女儿。
尽管离开央视后,他依然在主持着各种节目。
但他的主持,不再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而是一份为了家人的“工作”:
那年自己有一颗叛逆的心,别人想要圆的,他偏要做一个方的出来,“但现在我不会了,你需要什么形状我就是什么形状。”
——摘自2016年《新京报》李咏专访
甚至,他早已经向大众作了告别。
在自传《咏远有李》中,他半调侃式地写下过一段“遗言”:
欢迎大家光临我的告别仪式,劳累各位了,你们也都挺忙。今天来的都是我的亲朋好友,既然不是外人,我也没跟你们客气,走之前都说好了,今儿来送我,就别送花了,给我送话筒吧。我希望我身边摆满了话筒。人生几十年,一晃就过,我李咏这辈子就好说个话,所以临了,都走到这一程了,还在这儿说话。没吓着你们吧?
这是对我们的告别。
也是另一个“李咏”宣告重新开始。
而这个李咏,早就不属于我们。
属于我们的咏哥
李咏从哪来?
谁都能抢答,《幸运52》。
但它长什么样,你可能已经忘了。
让Sir帮你回忆回忆......
这使用赞助商商标的计分方式,你肯定印象深刻的。
这样大批量的广告植入,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比起疯狂地打广告,当时的李咏才是离经叛道。
在主持人都要一本正经的时代,李咏一身华丽礼服,一头弯曲卷发,走到了观众面前。
冲着镜头飞手卡、右手用力砸拳、和最原始的“6+1”手势......这些标志性动作都是他的专属招牌。
......“砸拳”,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在当时也是没有先例的,哪有主持人对着镜头这样的啊。被认为很不规范,导演组也有疑义,但是我坚持,我需要节奏,整个节目是需要有控制节奏的。
——《三联生活周刊》2005年37期
夸张、热情但不失潇洒的台风,会拿参赛选手开涮,也会大方地自嘲,从不端着一副主持人架子。
嬉皮笑脸中,带着亲切和真实。
在央视主持中脱颖而出的他,收获了观众的“特别礼遇”:
不叫他李咏,叫他“咏哥”。
这样的殊荣,央视里除了他和“毕姥爷”还又有谁呢......
我们心中的李咏,不止亲切这一个标签。
当下最火的是什么词?
想来,是起死回生的“锦鲤”。
各式各样的转发抽奖,让每个人都想试一把手气。
而那时电视上的李咏,手握答题卡,抡着木槌,有说有笑地满足着一个又一个小梦想。
用现在的话来说——
李咏,就是锦鲤本人。
他代言着生活中甜蜜的意外惊喜。
《幸运52》就是一档全民参与的得奖类节目,参赛的目的,就是收获奖品。
从日用百货,到家用电器,或是摩托车......在当时,还是有不少的吸引力。
尤其是咏哥一声令下,幕布拉开,解说词搭配时髦女郎的花式展示。
尽管知道自己得不到,也总会觉得甜蜜。
这样的好运,没准离我不远。
就像《幸运52》的口号:每个人都有机会。
实际上,这承诺只是给了“每个人做白日梦的机会”。
但在娱乐节目相对匮乏的当初,能欢快地做一小时白日梦,也是无比甜蜜。
到了《非常6+1》,也一样如此。
尽管主要的节目内容你肯定记不清了。
但“砸金蛋”,你绝对忘不了。
这一环节,正是李咏要求加入的:在录制现场向观众打出电话,完成你说出的家庭梦想。
只要抽中你,奖品任你提。
但凡“金花四溅”,电视机前的我们也跟着傻乐。
在当时,只要给《非常6+1》发过短信,绝不愿错过任何一通来自北京的电话。
都希望电话那头是这样的——
喂,你好,这里是中央电视台《非常6+1》
我是李咏,你好吗?
在一句句激动的“咏哥,是你吗?”之后。
李咏,便像一位潇洒的圣诞老人,询问着每一个小小的家庭梦想。
就算你不记得怎么“砸金蛋”,也肯定收到过“来自《6+1》节目组”的获奖短信。
现在回忆回忆,《6+1》似乎是这种信息诈骗的“始作俑者”。
刚收到一条短信,说我被《非常6+1》节目组抽中为幸运观众
竟然还有人坚持用《非常6+1》骗钱,这不是品牌忠诚度是什么?
骗子有多疯狂,《6+1》就有多火爆。
这种普通人参与,以获得奖品为主要内容的娱乐节目,欧美、港台也一度盛行。也诞生过很多名嘴。
在中国,它开始得比较晚,结束也快。
却足足占据了90后一代人的回忆。
而这回忆的中心,只有李咏一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看《非常6+1》了呢?
Sir问公司里的一个90后编辑,他印象最清晰的是这么一回:
连线接通,当李咏询问他家庭梦想时,电话那头说了:“家庭影院。”
话音未落,全场就笑了起来。
当时的家庭影院通常要几千,动辄上万,而规则是每一份奖励最高价值2500元。
这钱说多,不多;
说少,它真的越来越少......
还记得,一贯应对自如的李咏表情捎带尴尬:“2500也是能买到不错的音响的
......”
原本圣诞老人一样有求必应的咏哥,第一次面露难色。
于是,咏哥在大家的记忆中逐渐断更。
一周一见,变成了一月一见。
一月一见,变成了一年一见。
后来在春晚的舞台上,他还是最抢眼的一个。
但也只能站在最边缘。
李咏的噩耗传出后,知乎网友展开了讨论。
有一条回答被顶到最高,只有寥寥几字:
“九零后开始失去了……”
那个属于我们的咏哥,早已离开。
而今天我们企图告别这个不属于我们的李咏,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在生命的最后一天“再次相聚”,对于家人,是“永失我爱”的噩耗;
而对于我们,是一次提醒。
提醒我们接受失去。
提醒我们感谢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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