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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美

天地大美

作者: 卓青歌 | 来源:发表于2017-07-05 09:19 被阅读0次

    当我把黑压压肥硕的羽绒服裹在身上,踮起脚费劲地从行李架上卸行李时,坐在我旁边的“风衣先生”麻利地起身帮我,轻巧地扶住拉杆箱放在地上。他是一名教授,就在离我交换的墨尔本大学不远的皇家理工大学开航空管理物流专业的课程,听说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便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给我开了近十四个小时的澳洲风土人情课。“你会在这儿遇到有意思的事儿的,”他临下飞机时朝我微微一笑,“会念着这儿的。”

    当时我对此还嗤之以鼻,要知道我是抱着半年一口气把这个南半球的大岛转遍了从此再也不踏足于此的心态选择了这个地方交换的。然而生活总是于不经意间充满着意外和惊喜,正是这些始料不及的感动装点着生命的美好,像一束束温柔的光,直戳心窝。

    水晶之心

    塔斯马尼亚的首府霍巴特是一个安静的小城市。安静到夜幕降临之时会让人联想到《查理的巧克力工厂》中静谧的小山庄——确实也会有袅袅白烟从每家每户小别墅的烟囱中升起,飘向天上的点点繁星。然而这却是个绝佳的恐怖片拍摄地,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静到能听到我们一行五人的交错脚步声和咯咯笑声。路上阴森森的,商店里虽然关门了没有人,但壁灯却亮着,里面的玩偶人伫立不动。第一次见到如此被寂静包围的城市和如此自然的星空的快乐很快就被恐惧的心情所取代,以至于我们一路小跑回到宾馆闷在屋里再也不敢外出。直到第二天早上等到接我们的导游David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照顾着我们环岛六天,看山看水看人。

    遇见我们的时候David刚刚过完了他的60岁生日,他从30岁开始就在旅行社当司机兼导游,专门负责塔斯马尼亚环岛游。每六天就绕岛一周,见过了不一样的国家不一样的人。每遇见一个会不同语言的人,David就会学那种语言的问候语。我们一车二十多人在第一天都收到了家乡语的问候,葡萄牙的两个大眼姑娘还尖叫夸他比她们说得还标准。

    David是个出色的导游,不仅将行程安排得仅仅有条,更兼具文化内涵。他不会如某些导游一路喋喋不休吵得人在车上不得安眠,也不会像一些导游例行公务一般只讲景点,别的一概不管。他会停在行程上没有包括的圣克莱尔湖边指着那条河以及河对岸一望无际的大森林跟我们讲过了这条河,西边的塔斯马尼亚就是万里无人区。打趣地问我们几个要不要像众多中国土豪那样买块儿地下来,跟荷兰来的主修新闻媒体的姑娘开心地讲这简直和《指环王》里的精灵王国、《冰与火之歌》里的大原野、《哈利波特》里绿油油的城堡、傲慢与偏见里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相遇的河边一样一样的。

    我和朋友五个人在他跟前完全像是小孩子,跟着他爬摇篮山看酒杯湾。David经验丰富,常年行走于这些能够与自然最亲密接触的地方使得他体力强壮。摇篮山山脚有大雨,山腰有大风,山顶有大雪,以一山风景各不同著称。去的匆忙我设备不全临时买了件冲锋衣套在身上,手忙脚乱地扶着铁链往上攀,到了山顶鞋子裤子全湿透了。我累得坐在石头上动弹不得,却还是被David拉去观察冰川下爬行的小蚂蚁。David手舞足蹈地告诉我,这些小家伙在讲话呢。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老小孩儿,让我想到索伊拉笔下的孩子——它们看到了那么丰富多彩的世界。

    其实你我都看到过蚂蚁搬家,蝴蝶飞舞……儿时的记忆与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也由此得出种种激动和快乐。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中的这一切都被漂得褪了色。我们迎接蚂蚁的快乐眼神,换成了冷冰冰的杀虫剂。我们慢慢长大,蚂蚁是原样。蚂蚁和蝴蝶,对心灵的影响始终存在。成长中,我们被告知,倾听蚂蚁的声音是一种愚蠢,因此比产生感动就加倍的愚蠢。于是我们渐渐堵了自己的耳朵,蒙了自己的眼睛,封锁了自己的心。倾听天下的声音,几乎成了儿童的专利。多希望孩子可以长大,但倾听永不消失,就像60岁的David依然能听见这些讲话的小家伙一样。

    临走之时,我特别感谢了David在这六天里带我在冰川上听蚂蚁讲话,在公路边等鸸鹋顾盼,在海边避风港里看小企鹅一摇一摆,在农场里喂袋鼠,在漫漫银河系中找星星,在酒杯湾踩白沙。说这话时,他站在车后帮我们卸行李送我们上飞回墨尔本的飞机,拍着他的胸口告诉我说他有一颗“crystal heart”,30年干同一件事但每天都不相同,总能够发掘出其中的乐趣。

    生命中总有让我们感动的地方,虽然会有许多东西令我们窒息、憎恶、甚至绝望、厌世。这个世界,总是平凡的人们给予我们不平凡的感动。这种感动是真实的,不是粉饰的甜腻的作秀,因而愈发有质朴的力量。我想,不需要每个人都成为神,那样世界会变得过于炽热;但我们一定不能把自己打湿,这样才能使连绵不绝的心灵之火把世界烤的更加温暖。

    海天之间

    凯恩斯的夏天比霍巴特有活力许多。整个城市充斥着棕榈树和湿热的空气,夜晚的街道边热闹非凡,烧烤和炸鱼薯条遍地开。在凯恩斯临海眺望太平洋的边上是露天公共泳池,在霓虹灯下波光粼粼,和着孩子们的喧嚣声迸发出一个城市生命的张力。我们停留了四天,我体验了生命中两大极限——上天入海。

    蓝色大鱼

    绿岛浮潜时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中,下方就是游着的鱼和珊瑚,像《海底总动员》里尼莫们的集合。因了不能走得离海滩太远,我们只简单地看到了近海的水下世界便折返,等待深浅能带给心灵更多惊喜。培训和午饭过后,换上潜水服背上氧气瓶跟着教练一点一点往下沉的时候,耳边压力一点点加大,眼前也越来越开阔。景色颇好,虽不如照相还有宣传片那么好看,但能亲眼看到、亲手摸到海蓝海蓝的水,看到海底一片片的珊瑚还有穿梭的鱼群感觉还是很别样的。突然理解了些为什么有那么一群人喜欢探索这未知的世界,如果没有科学技术、没有人书写像小美人鱼、尼莫回家这样的故事,这些美好只能孤独地埋葬在海底深处。如今能够被人们发掘分享,也是一种幸福。

    跳伞亦如此。有500多次跳伞经验的教练把我绑在他身上带着我飞出直升机的瞬间,从上向下俯瞰,如往日之所见呈现在眼前,一边是纵横的绿色田野,一边是无际的蓝色大海,穿过云层于蓝天中飞翔,降落伞打开又回旋,油然而生的是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卸下包袱等其他人之时我和同行的香港姑娘两人横躺于马路中央——这里人迹罕至到我们根本不必担心有车经过——仰望着一方蓝天,半遮着阳光想象着那就是我们刚刚下落的地方。

    在雨林公园坐着蒸汽小火车晃晃悠悠穿行于山间之时我想,大自然是人的故乡,是人类童年时期玩乐的地方。在通向物质享受的路途上,人类走得越远,对故乡的眷恋就越深。这也许是为什么人的身子住进了城市里,心却留在海天里。抑或是因为凡是遥远的地方,对我们都有着一股莫名的诱惑。

    橘黄灯下

    悉尼夜景

    走悉尼的时候已经到了澳洲的暑假,周围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回国,我无奈背起行囊自己在悉尼的大街小巷轧马路。

    奇妙的是,一个人旅行的时候,常常会更容易遇到一个又一个让你念念不忘的人。有和我同住青旅酒店,要驻扎悉尼两月有余补习课业的韩国姑娘;有歌剧院旁看到我别扭地自拍而停下匆匆脚步,手提笔记本电脑西装革履,主动施以援手的“商界精英”;有与我同登悉尼最高塔俯瞰城市夜景的澳洲小学生旅游团……悉尼塔下有位拉二胡的中国老爷爷卖艺,只接收十澳币以下的馈赠。倘若有中国同胞多给,他还会礼貌地请求收回。

    在一群人中间漫无目的地独自行走时,我也在猜,从我身旁走过的那个穿着浅色运动外套背着相机的姑娘,是不是刚刚从我到过的悉尼歌剧院过来。只有当心灵不再以任何方式逃避,直接与孤独寂寞交流时,才更易产生情感,产生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贫穷也富有,寂寞也温柔。

    从悉尼回程时,我掉了从火车站去往飞机场的车票。补办颇费了一番功夫,我拎着两大行李箱穿梭在人群中来回跑,还要看箱子还要办手续,若不是最后有位金发小哥帮我搬着行李跑上最后一班能赶上我飞机的火车,我怕是要露宿悉尼飞机场了。金发小哥与我并不同行,帮我搬了行李便踩点儿跳下火车,朝我笑了笑就又淹没于人群中。

    我早已累得喘不过气来。确实,很多时候大千世界,一个人闯荡生活是十分艰辛的。因为自己的路,必须自己走。生活是一个大舞台,一个大赛台,一个大擂台,没有执着的追求,没有拼搏的勇气,没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没有道德和法律的自我约束,就很难达到成功的彼岸。也许,在你拼搏的过程中,在你历尽种种磨难之时,会意外地得到素不相识的人的帮助。这不奇怪,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风的色彩

    墨尔本的好阳光

    在澳洲的最后三天,我试图踏遍墨尔本的每一个角落,但最终还是失败了。那三天,阳光正好。我来之时澳洲还是萧条的冬季,街上人烟稀少刮着冷风;而今,整个城市像复苏了一样。夏令时调整后,晚上八点半才会日落,六七点时墨尔本会沐浴在阳光下,正合心境。夏天的圣诞狂欢也真不错,穿着短袖看裹着厚厚衣服的圣诞老人玩具别有一番感觉。而我也终将在这个城市的欢乐祥和中向她告别了。

    库克船长的小屋

    倒数第三天,背起新买的相机去了圣保罗大教堂和库克船长的小屋。在外围看大教堂的时候看哥特式尖顶建筑沐浴在阳光下有神圣安宁的感觉的,有喷泉,有流水,花儿开得正盛,瞬间心底一片澄明。因为已入夏,库克船长的小屋周围绿油油的草坪还有岑天的树看起来特别养眼,我就在那一片大大的、绿绿的、就我自己的草坪上躺下来看了三个小时的天空。这样的碧水蓝天确实不知道再次相见会是何年了,想到一回去又该忙碌起来,就会更想抓住悠闲的尾巴好好再享受一把。

    维多利亚市场

    倒数第二天的时候,在维多利亚市场游荡。从头逛到尾这个为我提供了半年食材的买菜胜地,卖鱼的小哥依旧会吆喝着"All for six!",卖蓝莓的大叔也依旧会喊着"Two for Eight!"。在这个地方吃过了冬季的夜市和夏季的夜市,饱了不少口福。这半年平均每周至少光顾这个特大农贸市场两次,连接卖菜和卖肉的地方西班牙烧烤依旧再卖,也还有开心遛狗的人们。每次看着他们都有种时间流走岁月静好的安详感。

    最后一天先去墨尔本大学走一圈。上过课的Old Arts,John Mediley,Richmond Barry,吃过饭的Union House,最爱的三大图书馆Baillieu(坐在红沙发上打游戏),ERC(坐在绿沙发上看综艺)和Spot(和朋友一块儿刷论文),躺过的草坪(聊天晒太阳看天空发呆抑或看土豪用直升机在天上表白),依旧不忘买了自己最爱的Carte Melted Dark Chocolate饼和House of Cards的Latte,边闲逛边吃喝。半年,在这里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朋友和老师。

    白鸽

    在维多利亚州立图书馆的大草坪前看里那一群鸽子依旧在草坪上半躺半卧的人们中间穿梭,抢薯条吃,偶尔也会从胯下有马手持长枪的骑士雕像前掠过。还有一群穿着学士服照毕业照的毕业生,就像清华的毕业季一样,学生们开心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和父母朋友们合影。这种洋溢在面上的喜悦我在每年的7月也会在清华园中看到,如今在另一个国度感受依然有着强烈的代入感。人的情感是如此奇妙,快乐又是如此富有感染力。

    拉提琴的艺术家

    图书馆对面拉大提琴的艺术家依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陶醉地演奏着。他每个周五下午都会固定在这里拉琴,每次和朋友们周五经过这里都会停下来听琴。从到墨尔本的第三个下午,到到临走依旧听同一个人的琴,跨越了冬夏,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另一个原因或许是我自己在这里留下了无数足迹和属于自己的记忆。在澳洲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越来越习惯了自己和自己讲话。加上自己在悉尼玩儿、又有了相机之后,越发有种走在文艺的不归路上的感觉,且这种"自我主义意识"愈发严重了,变得习惯自己去explore,然后喜欢自己去explore。想起来之前看的一篇学姐写的文章,说在清华的日子和在国外的日子都是充实的,在清华的日子是别人给的充实,在国外的日子是自己给的充实,现在略有体会了。

    把屋子收拾差不多的时候大眼扫过去发现竟然像来的时候差不多干净了,一眨眼过了五个月了,离开之际却如此不够洒脱。记得看人人上之前的一个分享讲一对夫妻搬家卖房子之时,将家具乃至日记都留给后来的主人。我却恨不能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因为这一切都有我自己留下的足迹和故事。

    本想三天之内把我在墨尔本曾经到过的地方全部再过一遍,然而三天累断腿却依旧没能cover到所有我想去的地方,也总算深深地意识到脚下每一步都要好好走,每件事都要好好做,因为走过的路和看过的风景很难有机会从头再来一次,大多数情况就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被迫向前看,一路走,不回头。


    该走的一定会走,行色匆匆;该来的一定会来,林林总总。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间,唯有江山不老,天地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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