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们来看你了,保佑我们全家平安........”我跪在墓碑前,边点着钱纸,边无意识地喃喃道。
“保佑咱哥今年多赚点钱,赚了钱,我们烧麻将,给你打。再保我们......再保佑我们.......”我被身后传来类似扫墓人的声音,逗笑了。
瞬间一个觉察升起,清明节我到这来是打扫坟墓,缅怀亲人,还是来提要求的?这是你真的想说的吗?
我开始沉默了,接着大段的话不停使唤地从内心喷涌而出:
“爸妈,其实我挺想你们的,我过得挺好,以前你们担心我的个性会在工作中吃亏,现在请放心,我跟大伙相处挺他,他们对我也挺好的。”
“小时候,我不听话,让你们费神,现在想想,我只是在探索自己,才顶撞你们。”
“说真的,我挺幸庆能成为你们的孩子,才会有机会成长到今天,谢谢你们.......”.。
是的,这才是我想说的,我的成长及困惑,亲朋好友的变化,以及对未来的期许。就像回到久违的家里,对着父母撒娇聊天,时哭时笑,陪我在一起的小弟杨有些惊讶,但也默契帮我挑动着纸钱烧起火堆,以防它熄灭。
你可以再真实一点吗?1、能谈谈你自己吗?
扫完墓,我和杨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你,最近好吗?”我问道。
“恩,就那样,姨父的心脏不好,说是要做手术......。”
“哥又换了新房,之前的房子只卖了80万,他懊悔亏大了.......。”
“三叔家的凡凡正办护照,马上要远嫁美国了........。”
.......见我沉默不语,杨停了下来,扭头看我。
“为什么你说得尽是关于别人的事情,你呢?此刻我跟你在一起,我更关心的是你。” 听到我这句真实的问话,他眼圈有点红了。
“在全家团年饭上,我......把凡凡未婚夫送的1000元的酒开了,姨妈发火了,一直埋怨到现在。”他迟疑片刻,说出了第一句关于他的事。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因为他们认为好的东西哪能留给自家人喝呢,求人办事时,正好送礼。”道明缘由,他怯怯地开始察眼观色。
“不,我觉得你做得很对,我们当然先要对自己好,才有可能对别人好,关系不是靠交易来维系的。”听我这么说,他轻吁一口气。
“他们嫌我赚钱不够多,我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姨父身体不好,我得照顾他”。
“是的,太两难全了。”
“还说我老大不小了,村里像我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那又怎样,去大街上拉个人结婚吗?”
在一问一答间,我明显的感到他的僵硬的身体开始放松了。
不知不觉,我们聊到了中午,“要吃饭吗?”,“都可以。”,“那你饿吗?”,“还好。”,“那你吃还是不吃?”,“随便”,瞧这一问一答 ,把我弄得哭笑不得。
其实,这一天是我辟谷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我不能吃饭。但不知为什么,我今天想跟他吃饭,这个曾和我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12年的弟弟。似乎被压抑了太多的东西,当年父母出于对有个儿子的迫切的渴望,又惧于当年计划生育的严格,把本是姨妈家的孩子的他抱到我家变成了我的弟弟。
他上六年级,又因家庭变故,趁我们在外读书期间。他又被硬生生的还给了姨妈家。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我的父母,那种愧疚感,总也挥之不去。
印象中亲朋好友相聚一堂,大家都是东家长,李家短。跟别人家的孩子,老公,房子,车子比较,而很少真的去谈自己,我们对那个自己了解吗?喜欢吗?......。
就如同我鼓励杨谈他自己,也是在鼓励自己借由这个清明节来疗愈以前自己的伤痛。因为那个过去的自己需要被看到,被原谅,被滋养。
你可以再真实一点吗?2、你对身体真实吗?
我们走进餐馆,杨开始点菜,而我开始进行动态静心,跟身体链接,告诉身体,我要紧急启动复谷了。
辟谷源于道教即不食五谷杂粮,是通过吸收自然精华之气,而进行减肥,排毒,养生的系统养生方法。而复谷也是相当重要的,前三天是只能吃少而软的流食,循序渐进,否则据说有生命危险,怎么个危险法,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想和他吃饭,如果可以请尽快帮我调整,当然有什么后果,我也愿意承担,谢谢你......”,然后我的身体开始排气,我知道身体已经受到我发出的请求开始调动资源了。
判断一个人喜不喜你,很简单,就是和TA一起喝个茶,如果TA的杯子跟你的杯子碰在一起,你们有更多身体上的接触,TA对于你的拍肩,碰臂不反感,那么至少说明不讨厌你。身体往往比我们的大脑,我们的嘴巴诚实得多。
“我点了鱼,可以吗?”杨征求我的意见。
“当然,你想点什么就点什么,我买单。你放心点吧!”我肯定地回应道。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我夹起一块鱼往嘴里送,“哇,好咸啊!老.....”我正要叫店主,杨扬起手,阻止了我:“算了,还能吃,人家都做了,体谅一下。”
我只好作罢,土豆丝上来了,“太淡了。”我嘴里嘀咕着。“还好,比较清淡而已。”杨仍阻止我找老板。
“哎,我发现你的脾气挺好的,好善解人意哦!”我拍拍他的肩,这是大家嘴里说的那个叛逆,不懂人事世故又半天都踹不出个屁的闷葫芦吗。
他笑道:“上次我和朋友到一家餐厅吃饭,他们做的菜太咸了,完全下不了口,我也让老板重做了。凡事有个度,这我还是知道的。”
“我想喝点酒可以不?”他用手戳了戳我的臂膀,“当然!”见我点头,他起身毕恭毕敬地走到服务台点了一小瓶劲酒,拧开瓶盖,仰头酌了一口:他们都说我一天到晚就好这一口,其实我每次喝得时候,心里是有数的,干活真的很累,喝一口解解乏而已。
“是的,我明白。”
“你相信我吗?”
“当然”
“真的?”
“真的。”
.......
印象中,我们从没有如此的敞开痛快的聊过天,我静静地听,他慢慢地说,突然我的身体里从未有过的疼惜升起:“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六年级你被送回姨妈家,一定觉得痛苦吧?”我被自己吓一跳,这是我们一直尽量避免的雷区。
“是,我觉得憋屈,为什么是我?”他的音量突升了好几倍。
“对不起,我从未忘记你是我的弟弟,你走后,我在学校回来跟父母大吵了一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然后我们回忆小时候在一起的时光,打架,吵架,嘻闹,开心的,好玩的,向父母争风吃醋的,觉得父母偏向儿子,我悄悄使坏捉弄他的事.......。
“老板,来一瓶啤酒。”杨喝完酒,整个身体完全放松,但并未起身,坐在原位,兴奋的冲老板大声叫道,谈到目前的现状,自己的困惑,委屈,未来的可能性。啤酒瓶又空了。
“老板,再来一瓶!”杨更大声地冲老板喊道,我提示他不要再喝了,他眼睛发亮冲着我说道:“没关系,姐,今天我高兴,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好的,好的,压抑得难受,说出来就舒服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拍拍他的肩,他点点头。
就这样,他喝一口酒,叽里呱啦一番,我吟一口矿泉水,回应个微笑点头,有时两个相视大笑,有时两个沉默无语,有时两个互爆粗口,有时两个互相调侃.......。满为人患的餐馆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当我们终于吃完饭,步出餐厅,他自然地伸出手接过我的背包。不管我问什么,他都把身体完全扭过来看着我,而不只是背僵硬地对着我,嘴里挤出一个:“嗯”字。
你可以再真实一点吗?3、你愿意摘下你的标签吗?
“去看看家里的房子吧?”提议到,我父母去世后,武汉的郊区留下的一套房子,前几年因为总体改造。这房子被姨妈投资建成三层楼,一直空着,大家都劝杨把房租出去,不然空放着太浪费了。
“我结婚装修后要住的。”面对街坊邻居的建议,他只是一再重复着这句话。“那你什么时候结婚?"邻居不甘地关心起来。
“快了.....快了.....这房子是他的婚房。由他做决定吧!”看着杨沉默不语,我打了个圆场。
大家很惊讶地看着我,并尴尬的地笑了。在过去的印象中,一向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他,其实我和他都在发生变化,而显然大家都没有做好准备。
“他们也是好心,觉得这也是固定资产,可以多赚点钱。”我向他解释道。
“这是爸妈住过的,对于这房子,不要跟我谈钱!”杨突然提高了音量,着实地把我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这么跟我说过话,我差点有个声音出来:“小样,给你好脸色,居然这么对我说话。”但同时我看到了,他的那种被压抑的力量感的爆发。以及我在他面前自以为是的权威感,优越感。
甚至在底层,我看到小我需要他对于我如此理解他,同理他的部分,表达感激,唯命是从。
原来,我也在更隐性用姐姐的道德感,权威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隐蔽地让他听我的。我被自己的觉察吓了一跳,原来我并不是我认为的那么好。
我的小我可以轻易做到让他为自己的语气道歉,但这股刚刚被激发出来力量感马上会被压抑到更深的潜意识底层,同时他的心门也会关上。
我选择让他出来,我点点头:“恩,你说得对,好有力量,我听你的。”他笑了。
最后我们终于要分道扬镳了,他目送我上车。我们挥手告别,刚坐在座位上,便收到他的微信:姐,坐车注意,别坐反了。你记着一号轻轨你回去往汉口北方向。
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是个路盲,老是弄反方向,那么细心的提醒我。
“好吃懒做,不求上进,粗心大意,不懂事,自私........”这几乎长辈对他贴的标签,其实那只是他们一个想法,是他们用这样的视角去看,而创造出这样一个他来。
我们不是因为胖而自卑,而因为自卑而胖,我们不是因为努力而幸运,我们是因为自信而幸运,世界是什么样的,都是你自己眼光,认知,感受,情绪,思想,而做出一个投射。如成语智子疑邻中,那个丢了斧子的人,看谁都像是偷斧子的人。
回到家,老人邀请我跟他们一起看《超凡魔术师》,其中,我被那个没有手没有脚 ,却能做到藏牌不用手掌,洗牌不用手指,加拿大的魔术师麦迪·吉伯特震惊了。
“我可以独立,也必须独立,我有魔力。”这个因天生残缺被称为“魔术界贝多芬”创造属于自己的魔术奇迹。他的话让我数次落泪,其中评委陈智玲也动容不已,称赞其非凡的勇气和精妙的技巧。
“10分!10分!”轮到打分的环节,我在电视机前面大声疾呼,因为我觉得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满分。
“48分!”看到分数我有点失落,这个分数虽高,但跟其他的选手一样,我希望他能胜出。当我看到陈智玲打出的分数是9分时,我立马就愤怒了:虚伪,你说过他的表演是完美无缺的!为什么不打满分!
然后,我觉察自己继续欣赏这个节目时,只要是陈智玲讲话我都异常反感,发生了什么?观察者悄悄跑过来问我。
“因为她虚伪,自以为是,她.......”
“这是真的吗?你看到的是只是一个你以为的。她有情感,而且她有专业考虑.......。”
当沉下心来,我在麦迪身上投入了太多的个人情感,我觉得相对于没有手脚的他玩魔术比健全的人难太多了,他不像高桥匠能师出名门,他只能自己勤学苦练,表面上我在怜惜他的不容易,春实我在怜惜我自己的不容易,这么大了学习不容易,做妈妈不容易,在平衡工作和生活不容易......。
我多希望有人看到我的不容易,然后有一个神来救我,让我解脱。正如麦迪一战成名,其实我忘了,他跟我最大的区别是,他享受魔术,他相信自己,而他能站在这样一个国际舞台本身就是说明世界对他来说是开放的,因为他的开心,热情,所以他能进入我的世界。
当看到这,再去看评委陈智玲时,我发现她跟其他评委一样可爱,只是风格不同,角度不同而已。而我也能平和喜悦享受这个节目带来的快乐。
觉察的前提是你得真实,你的感受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它是如何被你创造出来的?........。
1993年富兰克林·罗斯福在就任美国总统时发表演说时,这样说到:我们唯一恐惧的是恐惧本身——这种难以名状、失去理智和毫无道理的恐惧,把人转退为进所需的种种努力化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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