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城久寒
从前有位张老师为我操过心
一.
张老师啊，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刚来我们班的时候，自我介绍的那一节课，整整四十分钟啊，你全用了。当时我就想，你好自恋啊。
那一节课你就让我讨厌，因为你提到了你以前的一个学生，和我同名不同姓。那个学生是个爱哭鬼，成绩一向很好。你讲了你的教育方法，她的后来。你不知道，所有人都在偷笑。当时我就决定，一定不要喜欢你。所以直到后来，我真的一直没有喜欢你。
笑的最欢的，是我后桌的后桌，阿朝。是朝代的朝，不是朝霞的朝。然后张老师问，来让我认识认识，谁是我们班的班长啊？他就笑不出来了。
当他站起来，用很低的声音说，是我，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笑了。还说，哈哈，看来我们班的班长是个腼腆的阳光男孩啊。我们全班都笑爆了，你还什么都不管不顾。又开始和阿朝聊，还鼓励他，让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们，你越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越就因羞愧而不想做。最后阿朝实在没办法，低着头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你就让他坐下了。他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碍着她了，靠。
就这样，你第一节课就让至少两个人讨厌，你知道吗？
二.
还有啊，你每次怪我们成绩不好，我都想说，明明是你的课太无聊了啊。我听不下去，好几次睡觉都被你叫起来了。有时我不听课，也能答出你的题目，尽管我只是绞尽脑汁，答出一个边缘，你也能顺藤摸瓜，接着说下去。
大概从那时起，我就被你戴上了一个“聪明”的称号。有什么难题，别人都不会，你就让我答。我有时候也会答不出，你对我失望，尽管我表面上装的毫无所谓，但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在意啊。
我真的很在意我在你心目中聪明、不努力就能考很好的印象。
所以，每次考试我都会作弊，为的，就是保住那个印象，和你的尊重。不知道你听我这么说，会不会生气。
当我早恋写情书被你发现，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把我叫到你跟前，对我说，老师也是从你那会儿过来的，你现在还小呢，什么也不懂，好好学习吧，小脑瓜别瞎想了。但是当我考试告诉别人答案，你却严厉的批评我，说，你真是太让我吃惊了，太超乎我的想象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乖孩子 ，真没想到啊。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会害了她的。
我真伤心，我想，如果你知道了我总作弊，会怎么样呢。
再以后，你发现我和我同桌分数一样，错的题一样，你就咬定是他抄的我的，我既开心于你对我的信任，又愧疚于你对我的信任。
三.
你是真的喜欢我，爱护我，我都知道啊。记得有一次判题，我们排队到你跟前判。你一边判，一边说，这题谁再错得数，就抄十遍。下一个到我了，你一看，得数错了，你的脸沉下去了一会儿 ，说，从下一个同学开始，谁错谁抄十遍。
我怀着受宠若惊的心情，走回去了。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也许，我只是想把你对我的好当做我们的私有物，不让任何人触碰。我不想承认，又必须承认，你的好，不只给了我一个人。
复习那段时间，由于是毕业考，一周要进行三四回考试。最得宠的，是小楠。不是因为她成绩好 ，聪明，而是因为她认真，积极，好学。和我完全不同。她有的我都没有，或许老师就是喜欢那样的学生吧。班里唯一在年级里排的上名的，是我，我后桌阿喆，阿喆的后桌阿朝。而我们几个人，坐的近，上课在一起玩得欢得不得了。都是聪明人，组团作弊的朋友。在班里，有什么活动，我们属于从来不参加，不感兴趣。除了和声音有关的活动，老师逼着阿喆去，所有活动与我们无关。但小楠，长相甜美，积极向上，仿佛她是走着阳光大道，而我们心甘情愿走着独木桥。
你便经常夸她，教育我们。
那是我第一次嫉妒一个人。
四.
终于，考试到了。
考试的前一天，我向阿朝发去信息：考试的时候咱俩离得最近，写完对对答案呗。
他回：好，正好我也愁呢。
仿佛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安心的感觉。
考试那天，我看了看座位，我在第二位，阿朝在同一列最后一位，嗯——好麻烦。第一科考数学。题好难，我不会做的，空着的，很多。
于是我开始求救，传纸条，他没理我。
我顿时心慌了。
我懂他，他不会理我了。
于是我开始使劲思考，拼命验算。呵呵，好难受。
直到收卷，我还剩几道题没写，只好根据算出来的错误答案抄上。完了，考不好了。考完我就去找他，连哭带骂说了一通，得到的回答是：你不知道，那监考老师死盯着我，怎么弄啊。我说，那你考别的科目的时候给我抄。他点点头，“嗯。”
直到考试结束，他没告诉我一道题。
就连英语，我完全不懂的英语，连写带蒙，最后考了87分。还好我复习阶段苦练英文短文，拿的分高一点。
我真的，不应该相信他的。
考完试，你就笑嘻嘻地问我们，考的好不好啊？我低着头，不敢说话。你一个一个地问，可能是题真的难，很少有考好的同学。
问到我这儿，我记得你是小心翼翼地问，小寒，你第五大题第三小题写出来了吗？我不知道心里是有多难受，摇了摇头，“没。”
我看到，你眼睛里的期待，像星星，消失了。
你没再继续问下去，公布了正确答案，写对了的人欢呼雀跃，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哭了。
这天唯一的好消息，是不用返校听分了，你会查分，然后分别，告诉我们。
我很高兴，终于不用再一次看到你失望了，你的失望，我也不用再一次看到了。
过了很多天，我才用我妈妈的微信问你，张老师，小寒考了多少分啊？你报了我的分数，没再说别的。我又问，班里谁考的最高啊？她想知道。
我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阿朝的名字。从此以后，再不联系。
五.
我的数学考了90分，满分100分。幸好数字里有一个9，否则我会愧疚得自尽的。
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你心里认的，嘴上说的，那个最聪明的学生，就这样，变成了你最厌恶的那种人。
张老师，请忘记我吧，别记住我，别记住这个骗你最深的人。
关于那个时候的人，只要对我的生命留下足迹的，我都会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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