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新搬的住处旁边的一条街里，有一家烟吧，屋子里全是抽烟的人，很远处就能看见从窗户缝溢出来的、那一零星的烟雾缭绕，我点起一支烟，猛吸一口后，径直往前进了隔壁的一家咖啡馆。

吧台里是一位扎着马尾，穿着牛仔背心的姑娘，正调着咖啡，见我进来，停了下来。

“你是店长？”

“嗯。”

“人不多哦，隔壁的烟吧，可是很多。”

“是吧。”

“看招牌，应该开了很久了吧，还维持着呢。”

“再撑几天。”

“那几天后可以联系我，我正想盘下这家店。”，我递过去我的名片，「百年狗不理深圳总经理」，十个字虽用了灰色印章体，但也足以亮瞎。可她没有看，一个男人进了店。

“老板，该换岗了。”，她看着他。

“拿铁，加冰。”，我找了个座位。

这家店非常小，室内的装潢和灯光都是典型的古朴色，墙上写着文青们的格言，唯一特别的是，在卫生间的隔壁，有一扇门，一个牌子写着，店长专座。

“你的拿铁。”

“原来你不是店长。”

“你恐怕也不是什么总经理吧。”

她露出一个很复杂的微笑，离我而去，我看着她脱下可爱的围裙，露出了牛仔大臀，走出了咖啡馆。

我抿了口咖啡，把工牌从脖子上取下，装进了口袋，真苦，这拿铁。

二

经过一个月的折腾，古一终于盘下了这栋三层小楼，如今曾厝垵这样的小楼已经不多了，而且还在海边。

“怎么样，这视野没得说吧。”，古一。

“还行咯。”，夏玥。

“我的姑奶奶，就等老板娘您啦。”，古一。

废旧的破楼，本来是一个工厂，杂草丛生，但在古一的眼里，这里已然是另一个模样。

二楼和三楼是客房，房间有点小，不过打扮打扮逼格还是轻松达标的，窗户全部换成隔音，安静，是第一招牌。

从二楼的木台阶下来，走过长长的涂鸦通道，就到了一楼的咖啡屋，光线旧黄，夏玥站在吧台里玩着手机，再往前走，便慢慢陷进一种莫名复古的音乐当中。

沙发很长，很舒服，但客人们总喜欢坐在吧台前，直到要到夏玥的微信，古一偶尔经过，频频瞥眼。

星期五的傍晚，空旷的楼顶传来青涩的吉他声，旅行的歌手带来了别处的故事，房客们陆续上楼，围成了一个圈，看着海平线上最后一丝光慢慢消失。

露天电影开始，今晚放的是「曾经/ONCE」，白开水免费，拿铁，八折。只是拿铁。

三

我只在马尾店长（希望她喜欢这个称呼）——也不一定——在的时候去光顾，其他时间我或许会去烟吧。

这次我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只要了一杯冰水。她脸上有少许英国女孩那种雀斑，皮肤不是很细腻，倒也没有粗犷之意。

我知道虽然我阅女无数，但面对这个马尾，真不知道怎么开头，因为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今天有点喜欢。

“抽烟吗。”，我抿了口冰水，真他的冰，我为什么要在冬天点冰水。

我点烟。

“抽的不多，不过这里不允许抽哦。”。

“隔壁烟吧都能喝咖啡的。”。

她扑哧一笑，我赢了。

我是一个好幽默的双子座。

四

关于我来到这个城市的时间，我真的是记不起来，盗梦空间里说，如果想不起如何来到这里，那就是在梦里了。

但我确信我应该不在，不然哪有梦会持续三年，难道真的进入了N层梦境，天，管它呢。

印象中，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垃圾场卸货员，直到我办了一张假身份证，我进入了安保行业，中山公园很大，我负责夜间巡逻，走完一圈，得五根烟。

公园里的每个保洁大爷都抽过我给的烟，我言辞幽默，总能逗得他们乐呵呵，久而久之，我又进入了保洁行业。但要说我最喜欢的，还是当下的这份工作。

虽然现在很多商场停车场都是电子收费，总还有些人工的，这种应该更高级吧，如果这样理解，我应该是进入了高端行业，不管怎么样，这里上班是要带工牌的。

工牌是个好东西，我莫名的喜欢，仿佛填补了脑海中那片缺失。这种身份的感觉，向世界公示着我存在的真实，而不是伸手也触不到的梦里。

五

旅店有声有色的装修着，古一心情大好，而在夏玥那边似乎有点停滞，古一希望她能够辞职，过来当老板娘，夏玥虽口头答应，但一直也没辞掉。

“这吧台可都是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做的，这高脚凳的下脚撑离地320厘米，可是分毫不差。”

夏玥坐上去试了试，高度刚好，这样的凳子，长时间坐着一点也不累。

“快了，我的工作已经开始收尾了。”。

工作日的古一，坐在楼顶抽着烟，海风吹来一股鱼腥味，烟味都盖不住。古一的离职是很果断的，他已经赚够了钱，他知道咖啡旅店一直是夏玥心中所属。夏玥身体不是很好，这些年工作上的加班，已经瘦了好几圈。所以这些年里，古一疯狂拉私活，攒下不少钱。

古一雇了一个兼职大学生，可以在夏玥不想来的时候顶班。

“那不可以找比我漂亮的。”。

“要这样，哪还能找得着。”。

六

“今天外送的休假，顶一下吧。”，老板对马尾说。

我真的越来越同情这家店了，我在的时候，就只有我，我不在的时候，一定没有人。

我翻开大众点评，点了份拿铁。

“有一个南湖巷的外卖。”。

我慢慢喝完剩下的冰水，看着她打包，直到她走出门口，我叫住了她。

“南湖巷的外卖，我叫的。”。

“你有病吧。”。

我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初冬的冷风已经提前到来，手机里伍佰的「晚风」还在继续，耳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了肩上。

“到啦，您的外卖！”。

“谢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