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节,是父亲离开我们去远行的第304天。
一年前,父亲罹遇车祸,一年前的父亲节,父亲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接受抢救治疗,一年后的今天,我却也成了那个写“没有父亲的父亲节”的人。
昨天去妈妈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年纪蛮大的女人,推着一辆小车,车上坐着一个老奶奶,她们是出来散步晒太阳的,我瞬间泪崩。我多么想也可以这样,推着我的老父亲出来晒晒太阳,散散步。哪怕父亲成了植物人,只要他尚存一息,我就有爸爸可叫,我就是有爸爸的人。可是天不见怜,我这点可怜的要求也不肯答应。
从父亲出车祸到父亲住院抢救到父亲离世到现在,我一直很自责也一直很自卑。
我自责,让父亲遭遇了如此巨大的灾难,让父亲在住院的80天里,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让父亲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这一切的一切,虽不是我们为人子女所愿,但是我们是有责任的。
我自责,父亲不是一个肯听子女意见的人,父亲更不是一个肯听从子女安排的人,因此在劝说不被采纳之后便慢慢不再劝说,我们并没有真正安排好父亲的晚年生活,任由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以为天下父母日子都是这样过的。直到父亲出事,我们才如梦初醒,而一切为时已晚。
我不是不知道父亲常常半夜三更起来到地里干活,常常劝不听就听之任之了。19年秋冬,父亲其实就超负荷消耗了他自己的身体,我常常问母亲,爸是不是又起早了,爸他怕不怕?到20年年初,疫情期间,父亲也是每天戴个口罩,骑着他的破电动车,到处卖蜜卖菜。我自责,我问过了,就算是关心了,我从没有想去打破现状,我知道我说了父亲不听,但是我从没有想过集合姐妹兄弟五个人的力量一起来打破这个局面。我曾忧心如焚,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劝父亲不要太累,但是我一次也没有找到过解决问题的办法。
父亲走后,我很自卑,总觉得比别人矮一截,我怕别人知道我的父亲是出了车祸去世的,我怕别人知道我父亲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最后还是走上了不归路,我怕别人说是因为我们的不孝才导致父亲悲惨的结局,我怕。看着大街小巷那些比父亲还老的老人,他们父女、父子在一起的熟悉场景,我好生羡慕。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却不行?对父亲,我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我没有为父亲洗过一次脚,没有为父亲喂过一次药,这些我该做的,该我做的,我都托给了周先生,那时我的小周末在我家,她一天到晚只黏我一个,那时她还太小,还不满三周岁,好多道理跟她都说不通。
父亲好端端的时候,父亲能做的事情从不假手于人,父亲住院期间,他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却没有为他做一丁点儿,我不配做父亲的女儿。
我从去年3月14号接手宝宝,那时小周末还不满三周。带宝宝,让宝宝跟我在大丰生活,是我一直以来热切盼望的事情。如果不是疫情,如果父亲没有出事,一切的一切都只有美好,没有遗憾。
最后一次陪父亲到地里弄菜,是去年3月的某天,父亲说唐老板要30斤青菜,喊母亲帮忙,我赶紧跟过去,父亲很开心,一直夸,没想到我家三儿还会做农活,我很开心。现在想来,我很惭愧和难过。
父亲勤劳勤奋,父亲存了很多钱,也有一些是子女给的,子女中弟弟给了很多。存起来的钱,父亲从不舍得用,父亲每天总要有收入,哪天没有收入就觉得人生没有价值,是我们没有做这方面的工作,没有改变父亲的观念,80多岁的老人,要什么价值,健康活着就好了。我总是说我爸,83以为自己才38,84以为自己才48,没有想到父亲的生命戛然而止于他84岁,84岁的生日还没有过。
原以为孝顺孝顺,顺也是孝。如果我们多为父亲考虑一点,如果我们可以劝阻父亲,父亲或许什么事都没有,今天这个父亲节,我们还能好好过。
没有如果,只有遗憾。
正式过父亲节,是从16年开始的。
那天,我执着一念地想写一篇文字夸夸父亲,后来就那么做了。我把写的长文发在朋友圈,虽然我知道父亲没有朋友圈,而我也只是单纯地想让别人知道我有一个多么优秀的父亲。妹妹转发我的文字,获赞无数。我的写文就从那一天开始了。
后来这篇文发到《人民作家》公众号上,从此写文一发不可收拾。父亲知道我写文是在次年上半年四五月份,他不知听家里谁告诉他的,毫无例外,父亲夸了我,并要我把写他的文字读给他听,父亲听着谦逊地笑了。
父亲走后,我几乎不再写文,我要写也是写父亲,而“父亲”“爸爸”这些字眼成了我不能触碰和不敢触碰的痛,所以就不写了。
今天是父亲节,看了王开东老师写的怀念父亲的文章,他用欲扬先抑的笔法,先写他父亲的种种陋习恶俗,哪怕后“扬”,相比,我的父亲是天底下最最完美的父亲了。
勤劳节俭倔强坚强,从不向命运低头,作为一个农民,会养蜂会木工,种地比别人高产,田地比别人家肥沃,田边地头道路整齐平整,永远追求最好和完美。养育子女五个,医生教师公务员都有,我的父亲是成功的,更是伟大的。
最伟大的人,却也注定是最孤独的人。
……
爸爸,您知道吗?一直以来,我不管做什么都想得到您的夸奖,这也许是由于小时候的自卑。虽然您早就给了我很多的肯定,但是我还是想活在您的夸奖里。虽然我知道不能了,没有了,但是,我现在做的事情,我敢肯定,爸爸您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狠狠地夸我。
改天,给您看看女儿画的画,爸爸,您一定会高兴并夸我。我知道您喜闻乐见子女的一切进步,因为您从来就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
我亲爱的爸爸,您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
父亲,我想念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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