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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独立的知识分子?历史学家陈寅恪先生为王国维所作纪念碑文: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谁符合公共知识分子呢?波斯纳《公共知识分子:衰落研究》一书中有定义:以公众为对象,就政治和意识形态性质的公共问题发表意见的知识分子。他们要像苏格拉底一样,对现状发问。虽然不一定要发聋振聩,但一定要挑战常规,启发思路,冲击思想的麻木。根据赛义德的说法,他们应该“公开提出令人窘迫的问题,对抗正统和教条(而不是制造他们)。不能轻易被收买。”
俄罗斯思想家别尔嘉耶夫说:“真正的知识分子是精神的代表,即是自由、意义、价值和品质的代表,而不是国家、社会阶层和社会利益的代表。是精神文化的创造者,拥有预言的使命。”
张鸣先生认为,1957年以后,批评二字基本上消失了。知识分子被驯化久了,就剩下恭维二字。对权力深入骨髓的媚态,成为我们的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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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城一面的克隆式城市建设中,一个哲学命题悬挂在每座城市的空中: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到哪里去?
今天几乎所有的街巷建设,优先考虑的都是城市空间的商业价值,在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同时,城市的一些原有的特质在失血,失去记忆、失去特色、甚至失去方向。
乐山是个古城,明代万历以前,城市在乐山大佛对面,隔江相望的大佛坝上,实在是惹不起洪水侵扰,迁建到今天的位置,史称明城。保存至今是将近五百年历史的城墙和城门洞,包括城门对应的街道,构成一幅岷江中游的历史画卷。时光久远,当初的建筑材料,本地出产的红砂石风化剥蚀,呈现出沧桑岁月感。这本是祖宗和大自然留给乐山的无价财富,一道表现摩灭之美的美学教科书。现在管事的建设者却看不惯,在他们的美学词典上,对于古老的、陈旧的物品是排斥的,于是他们把风化剥蚀的石头当垃圾扔掉,直接用水泥块替代维修。
同样在乐山,有座文庙,历史比城墙还悠久。大殿前有个很大的中庭,地上铺着青石板。那些石板应该是和文庙同岁月的宝贝,作家齐邦媛1942年在抗战迁乐的武汉大学外文系求学,多年后她在回忆录《巨流河》中写道:那是一群什么样的年轻人啊,大多数的学生全靠政府公费生存,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大石板铺的文庙正庭,无声无息地站着⋯⋯”。主持维修文庙的发包单位、承包施工人员,却把这些文化历史厚重的石板通通撬开扔掉,代之以全新的整齐的石板,令人扼腕痛惜。
我有时在想,为什么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不能给予今天许多人传统美学的美德?甚至建立不起美学的价值取向?干的尽是些欺祖灭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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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许多刑事案件都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比如在公交车上作恶,甚至点燃易燃装置,令许多乘客受伤。发生在我的老家夹江县的一起公交纵火案,后来在老乡宋石男的博文中,大概知道一点前因,说的是一农民因为相关部门修路占用了他的承包地,赔偿一直得不到解决,四方反映无果,自绝无路干出蠢事。
透过这类事件背后的起因,可以看到草民办事之艰难,官僚机构中衙役们公事公办的推诿扯皮。对普通人的冷漠到了令正常人不能忍受的程度。在其“场”讲其“场”的潜规则。明明知道今天的问题是昨天埋下的解,可今天依然为明天留下问题。我们总是以两个错误去解决昨天的一个错误,把问题留给后来者。
看过研究历史的袁腾飞在电视上讲:历史王朝兴勃亡忽,就是因为一代又一代皇帝留下的白条子太多,到了最后积重难返买不起单,关门大吉。
现在许多在衙门的人无师自通法国皇帝路易十五说过的话: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这样的行政运转方式,很容易制造出危险的亡命徒。渠道不畅,草民没有表达诉求的渠道,让人看不到希望。表面上看是衙门林立,实际上一走进去都是盲道。
一香港网友曾经和我对话,他说我们从不去质疑面对的问题,总是用小聪明小算计获得可怜的收益,他认为这是特色的奴性顺民。我告诉他,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最早的改革家商秧,最后是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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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界有个“芝加哥学派”,他们相信每个人在做选择的时候都是非常理性的,一定会做出最有利自己的决定。所以政府不应该干涉个人自由,让老百姓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方式。
这个学派在学界很有影响,是“新自由主义”的理论基础。不过一直有人质疑,指责其过分高估了人类的判断力。反对者包括许多心理学家,他们通过大量研究证明,人的头脑中存在有两套系统,一套系统基于本能或者直觉来做决定,其优点是反应速度快,缺点是不靠谱;另外一套系统基于逻辑和思辨,也就是所谓的理性思维。这套系统反应慢,出错的概率低,比较可靠。
美国宾州沃顿商学院教授艾尔伯特.曼尼斯认为:“人类总是更倾向于自己的判断,对自己的无知程度估计不足。”理性思维的基础是知识,如果知识有问题呢?是人都会有认识上的偏见,过于相信自己头脑中已经形成的东西,严重低估自己的无知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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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个写字的熟人是四川老乡,当过兵,不知道走了什么门子,转业后去了书协,一度混的风生水起。多年前去京都开全国首届报刊杂志博览会,吃过次饭,据说在江湖上也浪得有虚名。他写过一对联“燕归空垒大,花尽短篱疏”,没啥新意,仿旧痕迹重。
后来读他的字,果然疏篱,做作的很,轻浮中飘荡着几朵油花子。大凡有过军旅生涯的战友,一看这样的字都会点头,似曾相识。后来他居然还画画,这胆子恁大了,真是当过兵的人。可惜他天生不具备绘画的资质,连远近都分不清,完全一平面色盲,却到处说他的画是以书法入,心中想画山,笔下无山形。

当过兵的都善于观风跟浪,跟对了,谁敢说他作品的不是?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字就是写黑板报,写表扬稿的水平,于是,从西方现代艺术中抄来一些观念,这是缺少底韵的人贯用的战术,目的就是让人看不懂,捉摸不透。
几十年人妖颠倒的日子,许多传统的美学没留下来,写字画画的人,眼睛看不见传统书画中的美学思想,看不见历朝历代文人墨客留下的书法结体之美,绘画中的哲学思考。偏偏喜欢上书画中的旁门左道,追求所谓乱头粗服。他们不懂得,中国书画偶尔呈现的拙情稚意,前提定是天生丽质,所有内心不纯净、杂念太多的人,笔底下的乱头粗服恰恰体现了书画家内心的阴暗。
真正好的艺术是从我们心中流露出来的。艺术是心情最干净的时候出现的。许多书画家没有洗干净自己的心,不干净的心灵怎么可以生长出纯粹的艺术家和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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