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驶向太平洋的小船。
珊妮在空旷的天桥上读我的告别信,两滴无处安放的泪水洒落纸面,也许她难过的是我并非对她告别,而是对难以言说的永恒事物告别。
读完它,读完荒诞的陈述、糟糕的表达,和一望无际的悲伤,就像读一篇杂志上的散文,一则寻人启事,又或是带有强烈情绪生产的影评。不属于你的告别信,正如不属于你的爱人。
“如果我以后不爱你了,我就给你写一封告别信,用我最工整的字迹,加上写遗书一样的端庄。”年轻的我这样说道,“如果以后你不爱我了呢?”
“我就从天桥上跳下去,被车撞死,被所有路人唾弃,任世间万物践踏我枯萎的灵魂。”珊妮在天桥上接受了我的求婚。周遭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在我们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也许那一刻,我相信世界上从来没有过饥荒、瘟疫和战争,也没有过地震、海啸和雪崩。
珊妮反复读着我写的告别信。“在所有浪漫的背后,都藏着现实的尖刀,趁你快乐至极时钻出,献给骄傲人类残酷的杀戮。”“皑皑白雪,解不了千愁,我喝干了旷世的酒,也该流干理想的热血。”……
不该再读。流浪汉握紧吉他,把对生活所有的热情撕心裂肺地洒出,只愿博匆匆旅人同情回眸,花甲老人催促着丫丫学语的孩童,把爱寄托在不间断的叮嘱里,还有如羔羊般沉默哭泣的珊妮,等人群散场,荧幕落下。
“你跳下天桥的话,我会开着希望的跑车接住你。”
“如果我跳海呢?”
“我会开着希望的快艇来接你。”
彼时我正在攻克驾驶证,对,快艇驾驶证。海边的房子,心情杂货铺,可爱的松狮,玫瑰般的女主人。我把皮肤晒得黝黑,黑的人性感、健康,牙齿白里透亮。
“我的快艇原本只希望开进爱人的港湾,但它开得太快了,等我想要控制的时候,它已开向太平洋。真后悔我开的是快艇,如果只是划一艘小船就好了。”“我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某样东西,可总是在我快要找到的时候,总是这样,断了线索,如果回到开头,我也许就能找到那样东西。”
夜色仓皇,月亮升起,告别信上的字迹变得模糊。
工人在脚手架上敲打着建筑物的躯壳,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喇叭此起彼伏,像人的啜泣声,餐馆里少男少女排着扭曲的长队,电影院门口,被人踩烂的爆米花碎片滋滋作响。这个城市的夜,像一副远观华丽的照片,承受不了近看的罪恶。
珊妮跳下了天桥。坠入大海。
每个人都在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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