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清楚那头大象为什么一直坐在那里,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困惑。”——胡波
而这头大象最后的背影,被永远地镌刻在2017年10月12日。
这天,作家、导演胡波,在北京的家中自缢身亡。四个月后,他的电影处女作也是遗作《大象席地而坐》,在第68届柏林电影节获得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论坛单元)。
胡波去世后,网上充满对他生活状态的揣测,“人们试图勾勒一位在清贫状态,试图在电影圈立足脚跟,却不断被压榨的青年创作者形象。”
翻看胡波的微博,大多数内容都围绕着文学和与窘迫现实的对抗。
如果说胡波是成功的,生前的他或许大概率会跳出来反对,他被评论最多的一条微博是这样写的,集中展示了他对生活现状的不满和抱怨:
(截图自胡波个人微博)如果说他不成功,小说出版,柏林电影节获奖,被众人缅怀,相比之下,那些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抱憾终身的人又该如何解释?
为了更加了解胡波,我去买了他的小说集《大裂》。他的短篇,亢奋、有力,绝望、虚无,矛盾,却让人沉迷,欲罢不能。就像一口气看完的230分钟的《大象席地而坐》。
胡波曾经对朋友说过,“幸运的事发生了。但当我慢慢去做的时候,就会开始觉得恶心。”
书中有一个故事让我最为印象深刻。
不是和电影同名的《大象席地而坐》,这个与影像迥异的短篇,从叙事到呈现出来的感情,都很有胡波的风格,荒诞,没有因果完整的逻辑,对人生的厌倦。
而是,《张莫西去了沙漠》。
故事很简单,主角李莫西是个导演,他应邀去了一个叫做张莫西导演处,听后者介绍个剧本。双方一拍即合,于是加上张导的女助理,三个人去了沙漠取景。到了地方,李莫西拿出出发前买的锤子,给了张导的私处一锤子,并威胁他的助理不准声张。助理向路过的车求助,李莫西以自己是助理丈夫,发现助理和张导偷情,处理三角关系为由忽悠了过去。最后,张导趁李莫西疏忽之际,抢过锤子,将他砸翻在地。
“我和张莫西一样,也是个导演。我也有一个很艺术化的名字。其实我们非但不是艺术家,还做着跟艺术家相反的事情。”
……
“有些人会(把奖杯)放到第二眼能看到的位置,这什么也不说明,只说明他比较虚伪。”
(垂死前,李莫西看到)天空是一种在慢慢结冰的颜色。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暖过了。”
这篇小说的主人公是导演,几乎可谓胡波自身的映射。读他的书,每每都觉得所有故事里的所有角色都是胡波本人——
充满诗意的绝望。
和好友聊起人生,她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不舒服的时候就是在走上坡路。
我说,人生是西西弗斯推石头,推到下坡砸死了别人。
“但是砸死了别人也算一种解脱吧。”
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创作者的自杀,总让我去思考,人是不是唯一会自杀的生物?
无法决定如何出生,但能决定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去死,是不是一个健康人对“我的人生我做主”的笃定而激烈的诠释?
如果说看胡波的小说要搭配一个人的背景音乐,那陈鸿宇一定是首选。
他在《早春的树》一歌中这样唱到——
“骨头晒干后,还能生火”
而如果要搭配一杯酒,抱歉我做不到,或许两杯可以——
俄罗斯冬日骡子+玛格丽特。
冷冽,苦涩,深刻的热烈和万念俱灰的希望之光。
对了,大陆版《大裂》一书的封面右上角的那五条杠,不是wifi,是光。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感谢胡波。祝天堂里有温暖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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