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焦志杰
1.
杨帆是我的死党，数理化门门精，英语却烂的一团糟，常年保持在60分上下浮动，即便这样，他依旧在高手云集的理科班混得风生水起。人有软肋，也有盔甲。
高考出成绩的那天，一个还未上本科线的分数将他对未来的期待瞬间浇灭，昔日的理科高材生不慎落败，就像一个常胜将军不小心打了败仗，哪怕是不起眼的污点，也能毁掉毕生美誉。
所有人深知复读的风险，劝他读个好点的专科，毕业之后再做打算，有心怎么都不算晚。
八月份，我去了北方，开始来之不易的大学生活。而他，选择去复读，再次冲进书山题海厮杀。
复读的时间里，我经常给他写信，在现代科技统治下的今天，书信作为最古老的通信方式，却成了传递彼此感情最好的载体。
时间就这样在你来我往、写信收信的重复中悄悄流失，在信里，我们除了诉说想念，更多的是祝愿彼此，希望各自的前程光明远大。
来年高考的时候，他不负众望，以超过一本线的成绩去了重庆读大学，学软件。
果然，人就像弹簧，触到最底才能赢得大反弹。而他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2.
大一寒假，我听闻他的母亲因癌症去世，那天正好是除夕。
大街上人流拥堵，四处飘着过年的香。街道两旁挂着的大红灯笼在冷风中喜庆地摇摆，人们四处采购年货，为新的一年不停装点。而他，穿着孝服对前来吊唁的亲友叩头行礼，18岁的成人礼来得如此肃穆庄重，始料未及。
知道这件事后，我在家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心疼他，也骂老天的无眼不公。在人生美好盛开的18岁，却让他经历这生离死别的大场面。在本该被母爱呵护的年纪，永远地失去母亲。
我不敢去看他，因为怕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安慰？还是同情？都是扯淡，语言有时很伟大，有时又脆弱的不堪一击，连屁都不是。
决定去看他是在开学前的几天，要走了，出于任何一个理由总该看看吧。
我见到他的时候，眼前这个满脸长痘、络腮胡子、头发长长的小伙子吓了我一跳，要知道他以前干净利落、精神饱满，绝对跟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判若两人。那一刻我知道，所谓的苦难，只会让人变得更糟更坏甚至更烂。
3.
有一次他的室友给我发微信，说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上课了，白天宅在寝室睡觉，一日三餐在床上解决；晚上经常一个人跑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酒气熏天，烂醉如泥；要么就泡在网吧通宵打游戏，上学期挂的科也没去补考，担心再这样下去会被强制退学，问他原因也不肯说，所以希望我能够好好劝劝。
是啊，失去母亲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轻易逢人就说。那是一道长在心口的疤，提及一次伤口就会撕裂一次，泛着鲜红的血，永远也好不起来，所以只能不去触碰，也许会好点。
我决定跟他好好谈谈。也许是心有灵犀，还没等我开口，他的电话就先进来了。
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自己决定退学，回去复读，这时候他已经大二了。
然后我就在电话里扯开了嗓子骂他，说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还没过够那些丧心病狂的日子？大二了还不老实，还想着再去跟小年轻体验一把热血的青春？骂完后我就哭了，然后说了很多好话，整个过程基本上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他静静地听着，没打断我，一言不发。
最后我问他，你想好了吗？他说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天，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也知道我不会轻易做决定，我会为自己负责的。
后来我慢慢了解到，他学的专业自己根本不喜欢，之前还会认真按时地上课交作业，后来逐渐演变成逃课、挂科、重修，自暴自弃，再加上母亲去世，当所有不好的事一起找到他的时候，就造成了现在他的酗酒、通宵、甚至面临退学，把自己彻底绣成一块废铁，钝得刀枪不入。
只是当时还有补救的机会，还没到只有退学一条路可走，然而他主动申请了退学，回去复读。我佩服他的决绝，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勇气经得起从头再来。
4.
果然是理科的高材生，从回学校复读到参加来年高考，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的时间，但是他却考出了超越一本线50分的成绩，谈不上惊艳，可是对于一个已经上了一年半大学再回去复读的人来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考出比一般人好的分数，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上过大学，所以才更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在高考志愿填报栏上，他慎重地写上了山东大学电气专业。
现在他大二了，折腾了一圈后又回到原点，不过这回是换了地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5.
现在的他，每年不仅可以拿到综合一等奖学金，更是将国奖省奖拥入怀中；另外还是学生会主席、旅游达人、比赛的种子选手，身边更是被美女围绕，要知道以前的他连跟自己喜欢的女生说句话都会脸红半天，如今则是风趣幽默，谈笑风生。
他的朋友圈总是晒一些去哪旅游的照片，或者又在某次大赛中拿了奖，然后我就在底下看到一堆共同好友的点赞评论，引无数人羡慕。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自己的努力，在经历了高考失利、复读、母亲去世、大学退学、再复读这一系列让人心塞又无力的经历后，自己心里仍然保留着最初的梦想。他想要什么，就一定会千方百计不遗余力地去做，而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就连母亲去世这样的人生大事，也未曾看见他就此沉沦、堕入深渊。
他母亲去世三周年的当天晚上，杨帆发了一条朋友圈，写道：时至今日，身边的一切早已换了容貌，不复当年模样，这些年，我的经历足以让我看透人生百态，之所以我会变得更好，完全不是因为我的苦难，而是在苦难面前，我有着一颗火热的心，和一个未完成的梦。有梦才能到远方。
6.
当我们谈及梦想，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梦想到底代表着什么，它不是时常挂在嘴边的说辞、心血来潮时的口号，更不是带着正能量的标签，它意味着执着的努力、涅槃后的重生、坚持的信仰和永远年轻的心态。
那些嘴上说着“我有梦想”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成功。
而真正心怀梦想的人，就像杨帆那样，用一颗火热的心，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
这个美丽的梦，应该是朝着远方，做过的一次最为虔诚的仰望。
是啊，有梦才能到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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