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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学员队一个班标准配置是八个人,标准单间放置四张上下铺。正对门靠窗一张书桌,放置茶缸,贴有姓名标签,茶缸握手靠右45度倾斜,由左到右,依次统一摆放。两边靠墙各自放置两张床。两张床中间放柜子,存放个人大衣,毛毯等规定物品。床下中间放脸盆,盆中放置牙缸,牙刷,牙膏牙刷方向从左到右与床边平行,白色毛巾叠成方块放盆中,脸盆外侧边缘与床边平齐。靠近床外腿侧各放置一双更换的鞋子,鞋子顶部、侧面与床边平齐。因为正常课操时间,着装统一,鞋子也统一。这样宿舍的整体摆放物品效果保持了一致。
我和八班长的第一次冲突就是在柜子的个人物品摆放上。八班长姓蔡,西安人,个头不高,眼睛有神,处处显示着精明能干的样子。对于我一个后来者,他作为班长想通过教我做事来体现协助新进班级成员的感觉。其他班级里需要整理的东西我都会,但是橱柜里面怎么存放东西,是我之前没有接触过的。那天,他教我怎么去叠大衣,怎么去叠毛毯,怎么样把里面的东西按照规定的次序来摆放,我站在旁边,心不在焉。
我不耐烦的说:“不用这么麻烦了,我锁起来就行了”。
他严厉地说:“规定不允许锁起来,要求锁只能挂在上面,检查的时候,要看里面是否合规”。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我心中满了厌烦。(其实他只是作为班长,对新来的人员的正常教导,是因为我心生敌意,才从内心抵触交流)。
我们总是在回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的时候,过多去说别人的错来证明自己这样做的合理性,来博取同情,认可。但是有时候很多时候都是因为自己在初次接触的时候就被自己的好恶或者直觉甚至别人的评价蒙蔽了自己的心。仅此而已!
“我就锁起来,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挑衅的对他说。
他从我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敌意,也感觉班长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那你锁起来试试看”他丢下了一句话,去上课了。
其他室友纷纷过来劝阻,提醒我没有必要为一点小事闹僵,说我如果不想叠,可以帮我弄好就是了,何必为这点事情与班长闹僵。
事情有时候很奇怪,很多时候,劝和者往往成为某件事情加速恶化的推动者。
在一片劝阻声中,我果断的把我的柜子锁上了。大家劝阻无果后,纷纷去上课了。
全队检查结果出来后,对我上锁提出了点名批评。蔡班长在班务会上,对我提出了严肃批评。而我依然无所谓的姿态为矛盾的加深埋下了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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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班长是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到近乎于洁癖的人。他的床铺位于靠窗右手边下铺,这是班长约定俗成的位置。他的床铺不仅仅每天保持整洁,而且床单上没有任何的皱褶。对此我是感到好奇的。床单可以保持平整,但是没有皱折是很难做到的,除非熨烫过的。后来,我才发现了他的小秘密:床单洗好以后,茶缸里面放满热水,用底部对皱褶的地方进行熨烫。然后把床架抬起,用图钉把床单拉直以后钉在床板上。看到他这样的一系列操作,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对自己要求近乎严苛的人。所以他高标准要求别人,也算是可以理解了。但是当时不知道是因为他个子太小,我心中轻视。还是因为,他过于严苛,我刻意做对。
我们大部分时间很难免俗,一方面对于别人对你的无背景,无容貌,无个头等轻视而愤愤不平,却一方面从内心去蔑视不如你的弱势群体,这是动物属性吧。或者说是鲁迅先生笔下的民族劣根性。
有时候我们喜欢谈人性,那是因为我们不方便谈人,也不敢于谈性,所以只能谈人性。
后来我总是有意的,与他提出的要求背道而驰,不予合作。终于在有一天两个人发生了肢体冲突。个头比较小的他,明显处于劣势。他跑到队长那里去告状,痛斥我的种种恶行。队长在对我训斥和沟通无果后,把我调到了对面的七班。
十一年后,我们在武汉再相聚的时候。相对于其他人,蔡的变化是最小的。再见他,感觉他的性格中竟然有那么多开朗和可爱的地方,而当年的我,竟然是那么的自以为是和让某些领导讨厌。现在细想,当时是因为当时的我自负的心态引发的一系列问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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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和八班就是门对门。七班长是比我们一般人都早一年的兵,年龄也大一些。加上党龄比较长,又是士官(大部分人都是义务兵的第二年),就担任了团支部书记的职务。但是可能是他成熟的早一些,或者是他早就看透了一切,所以他对于军校制度根本不是去抗争,而是直接忽略。在某一天,听说他又晚上翻墙出去干什么被发现了,所以免去了班长的职务,和我做了对调。我到七班,而原七班长调到了八班。
当然,七班长成了一名普通的学员。而我过去后,依然是一个普通的学员,但是我当时似乎看到了可以操作自己当班长的空间和希望。当时我在乎的并不是班长这个职务,而是就是想让队长求着我当班长(现在想想,这个想法简直蠢到哭啊,不是想着怎么学习,而是一直想着用胳膊去拧大腿,求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七班的气氛简直是量身定做。因为七班里除我之外的另外七个人,性格各异,属于绝对不走常规路,不爱听话的那种类型的。忽然感到到了一个“世外桃源”,异常兴奋。接替七班长位置的是小马,他应该是里面相对而言比较听话的,所以被当做了班长的人选。但是小马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从不做超过自己范围,去获取领导开心的事情,也不会强求班里的成员去干什么,在这样互不干涉的情况下,大家相安无事的处了一段时间。但是,这样的状态,对于小马而言,是没有任何的进入领导眼中或者表现好的时候的,而且对他来说,也有点累,因为他并不是很适合现在这个班的各种人的性格,八个人中有六个都担任过不同级别领导的勤务员。都不是省心的主,一个个眼高于顶,自以为是。所以小马主动提出了辞职,相比而言,做一个普通的学员让他过的更舒心。
当班长的机会终于来了。。。。哈哈哈哈!
我一个个找他们谈话,表达了我想当班长的想法,并讲了我与队长之间的“赌约”。果真是一群奇葩的好兄弟,他们似乎更愿意看到让对队长求着我当班长。让天天不可一世的队长求人当班长,肯定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在特别的环境中,总有特别的心理活动刺激和支配大家的心理G点。
和班里任何一个人都谈过,如果队长找他们问话的时候就说推荐我当班长。安排好一切,我就开心的等待队长来找我谈话,求我当班长的那一刻。
但是事情并没有超着我想象的方向去发展。队长直接让区队长老李到七班兼任了班长。久久期待的队长求我当班长的情景并没有如约而至,心中还失落了一段时间。
可能是老李觉得七班这几个家伙就不是听话的主,再就是他也无心管理。他当时的心态应该和我有类似的想法,心根本不在这里。虽然他那时候是区队长,但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过了一段时间,他也提出他不合适在七班当班长。因为七班的一群“大仙”根本就不服任何人的管教。哪怕队长去了房间,所有人的人基本视而不见,各忙各的。
估计后来队长也询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愿意到七班当班长,那就内部推荐吧。这不正是符合我之前策划的路嘛。
而且在老李不当班长后,我为了帮自己拉票,“承诺”大家:如果我当了班长,绝对不第一个抢着去干什么活,绝对不强制要求大家干大家不愿意干的事情,绝对会遵循大部分人的意见,举手表决做决定。就在我的多轮次沟通和许诺下。事情也渐渐超着我设想的方向在发展。
“疯子,求我吧”哈哈哈,我内心狂喜。疯子是私下对队长的“爱称”!
终于在某一天,队长的勤务员把我叫到了他的房间。
“你们班现在缺少班长,你觉得谁合适这个位置”队长问。
“我”干脆的回答,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似乎我的直接让他有点走神,他可能会觉得我会寒暄一下,他也好按照他的谈话节奏来,我的回答,明细打乱了他的计划。
“你为何觉得你合适啊?”他忍着性子问。
“这不是民意吗,所有人都觉得我最合适啊。你不是也征求过大家的意见后,最后才问我的吗?他们选的也应该是我吧”我有点“嚣张”的说。
“你是私下给过他们好处吧”队长质疑的说。
“是的”我没有否认。
“你为了当个班长,竟然用这样下作的方式”队长愤怒了。一方面是因为谈话方式没有按照他既定的方式,二就是他觉得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当一个每天觉得一切皆在掌握的人,忽然感觉失控的时候,肯定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
“队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我笑笑的反驳。
“我怎么就下做了,我只是告诉他们,只要让我当班长,我肯定不会带他们处处争先,不会去抢干活,图表现,不会自己决定事情,让大家举手表决,仅此而已”我实话实说。
“就这些?”队长似乎不信。
“我一个月100块钱的补贴,难道你还以为我会为了当这个班长去贴钱,您真是高看我的觉悟了,还是高看了班长的这个位置了,别人当回事,我还真不放眼里。要不是当初我进入学院队的时候,被你鄙视,我才没有要当这个班长的心思”我说出了我的目的。
“当初我鄙视你?”队长在努力回忆着,似乎并不存在这个事情。
“是啊,你对我说,一个晚来的关系户,不是士官,不是党员,不是野战部队的,不要痴心妄想当班长。我当时很生气,说要让你求我当班长,你把我赶出去的”我说完后,看他的表情,我说的他似乎有点印象,但是又不确定。
“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求你当班长?”队长简直像看到一个外星人。在军校当干部这么多年,我这样的“奇葩”估计也是头次看到吧。
“对,就是让你求我”我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
“想当就当,不想当就出去,还让老子求你”疯子开始怒了,他已经拍桌子了。
他越发怒,我反而越觉得开心。因为他对这件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这是我最愿意看到的。
我走到门口,身子在外面,手抓门把手,头探进去。“队长,你这是明确了要让我当班长吗?”
“让你当,让你当”他仍然怒火未消。
“那算不算求我当班长呢?”我戏虐的笑,像是在调戏这个已经发怒的疯子。
“算,算,算”他一口气说了三个。
“算老子求你,求你当班长,行了吧,快滚,关门,我不想看到你”他已经歇斯底里了。
旁边路过的人对于队长的怒吼已经不见怪,但是队长在里面怒吼,我在外面开心的笑。那场景,应该是很诡异的一幕吧。
我忍住笑意,走到了七班门口。深吸一口气,进入到班里。
一群人围过来。
“咋样,什么情况啊”
“疯子是不是被你气疯了,都狮子吼了”
“疯子求你当班长了吗”终于有人问到点上了。
“对对对,疯子有没有求你当班长”旁边的人附和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我一招手,让他们把耳朵靠近点,详细了讲了和疯子的对话。他们听完后,各种表情的大笑,是开心,是痛快,是通透的大叫大笑。似乎我完成了一件他们想做不能做的事情。
我坐在床上,忽然感觉到了落寞。
我费尽心思当了班长,只为开始的一个蔑视而引起的内心的一个“赌约”。这样做真的值吗?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我们在年轻的时候,各种奇葩的想法和做法,让我们的青春多姿多彩,黑白分明,爱憎分明,相信自己是正义的一方,费劲心思做了太多n年后看起来荒唐或者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正是这些看似出格的行动,构成了我们记忆中的贝壳,在历经磨砺后,变成了珍珠。
人生是一条不归路,走上去,就回不了头。
过了就过了,成了就成了,做了就做了,错了已经错了。
这是我们生命的年轮痕迹。
何必悔?何必怨?何必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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