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每个人能看到的,真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每个人周围的部分。可能在同一个时间,不同空间发生同一件事,然而我们因为视角不同,所处位置不同,因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而《心迷宫》正是用这样一种“上帝视角”给我们展现同一件事不同时空、不同身份所看到的不同。
刚开始出现的送葬场面,是再也普通不过的农村丧事,交待了每个人物的出场,他们普通得就像我们身边的每个人,甚至你都记不住他们长什么样就被草草带过了。当村长老婆在劝慰儿子的时候,总有一种现实感。因为家长总是会用他们的世界观来安排你的生活道路。“铁饭碗”,工作离家近,家人介绍的门当户对的对象…这都是他们认为的给我们平淡却美好的生活。相信我们这一代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样平淡的生活,因为我们已经处在一个急速变化的社会,太多的光怪陆离,太多的繁华富丽,都在诱惑着我们寻找不安份的生活,以抚慰自己“不白来一次人间”的人生。很多很多年前的保尔•柯察金就已经意识到“每当回首往事的时侯,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记得是小学的时候,看到保尔老师的这本书,就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从影片中村长这个家庭里,感受到的就是这种不同时代的不同价值观带来的那些冲突,它不激烈,不争闹,甚至于没有刻意压抑的情绪和气氛来带动你的观影情绪,只是用一枚“父亲不让动的奖章,儿子偏要去拿”,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来体现儿子的那份反抗的情绪。我本以为,接下去会像常规所想的那样,隐藏的那份叛逆心被某些不知名的因素诱发,而规划出一幅以儿子为主的反抗蓝图。但故事,却并不如你所愿。
黑暗的小树林,甚至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是男女主角的秘密永远会被第三方窥听的俗套情节,接下去依旧是敲诈,争吵,推倒,慌乱,逃跑…一切都让你觉得那么习以为常,但每一个细节却都在为画一个大圈而埋下伏笔。他们愧疚,不忍,终于还是回到了老家,在村口却遇上了白虎的送葬队,而死亡的原因却让你诧异。你立马能联想到问题之所在,也会找到答案,因为我们都懂爱。可是,却用一包烟和一个匆匆而去的背影转换了时空,让你走进了另一个视角。
一具烧焦的尸体,却一次又一次地被选择归属方。当村长所代表的权威口,已不再胡乱为它寻找“失主”时,真正的“失主”却找上了门。我们笑着说,电影看到一半却只是认全了里面的人,并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发生,而过程又是怎么曲折的。这种非线性的叙事模式也有很多的同类电影,依旧是不同人的视角,不同人在同一时间内的不同反应,但却没有《刺杀据点》那种强烈的仪式感,它下定决心玩弄结构,却没有彻底与观众决裂,反而为观众营造出一种半是引导半是放逐的参与感。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一个故事发生的时候,不同的人在同一个时间所做的不同事情而展现的不同态度、不同反应,我们只是其中一个部分的参与者,并不能统观全局。当整部片子看完,你才会重新把这一切串成一条线,连成一个圈,形成一个完整的起因,经过,结果。镜头用一种近乎冷硬的第三方视角讽刺着影片中的每一个人,它赤裸裸地把结局抛出来给你,对于村里人挖空心思为了逃避责任做的苟且之事轻蔑一笑,因为他们注定逃避不了已然发生的结局。但却并不只是消极地蔑视,那枚藏起的奖章,那份连累家人的愧疚感,那放下原则的原始庇护…都在为我们织起一张叫“人性”的大网,它并不只是冷漠,也不只是“共产主义”,它只是杂糅交织的内心迷宫。
有人说“总有一些电影看完之后让你有无尽的言语想去表达,但却发现始终找不到说出口的线头。某种意义上讲,这类电影就是佳作。它呈现出了生活与人心、人性中细密的复杂况味,以至于只能用故事去慢慢晕染,而无法用概括性的语言去分析。”而这部电影给我的正是这样的感受——一肚子的想法,满脑子挥之不去的情节,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描述内心的真实。
它悬疑,却不像我们惯常意义上的商业电影对于案件的叙述模式,那些电影中的死亡都是诡异的动机和强烈的仪式感,充满故事的都是巨大的阴谋背景,而《心迷宫》中所呈现的死亡,灰暗而沉闷,充满随机性,生死一瞬,无征无兆。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命运。生死有命,不过就是如此。但是,这命案本身却成为了催化剂,发酵了所有我们已知的、漂浮在生活表面和沉淀在现实涂层以下的人性的本质。
片中的电视机放映的是大猩猩的画面,我一度不能理解,直到看到一篇关于与导演交流的小结,“片中电视机里几乎全都在放一群猩猩的节目,是想用猩猩的活动来表现人内心深处的动物性,而中国农村原始又闭塞的生活也与猩猩所代表的野蛮相符合,他们形成阶级,秩序井然,当脱离培养之后阶级失衡,一片大乱,甚至为了一根香蕉母子间互相残杀。”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中国,这才是最原始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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