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魁
“我想见到她,我怎样才能再见到她?”沈彧问小孟。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青色的山巅,天边太阳像一颗煮熟的橙色鸡蛋,温吞的挂着,山风从背面吹向谷中,把亭子中帷幔吹的上下翻飞。
“这并不难,”小孟迎风坐在一块青色的大石上,头发在他脑后张牙舞爪,“只要你笛子吹得够好就可以了,之后你想见什么人,就可以见什么人,想做什么事,就可以做什么事。”
“那我要怎样才能吹的够好?”沈彧迫不及待地追问。
小孟很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明天,明天巳时来找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小孟挥挥手,召来一只鹤,“你该走了。”
沈彧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沈春山的房间还亮着灯,但他突然也没什么劲头再去追问画的下落了,这一天过的实在太长了,长的他觉得无比疲惫。
他草草吃了晚饭,回到房间睡下,兔子再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他跟在这只硕大无朋的,马一样的兔子后面奔跑,跑着跑着,兔子突然不见了,周围是一堵堵红色的高墙。
“小孟,小孟”后面有人在喊。
沈彧回过头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眼睛又大又圆,扎着高高的发髻,穿一件红色襦裙,一路小跑过来。
她看了沈彧一眼,“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她又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叫着“小孟,小孟。”
沈彧也就在她后面跟着跑了起来,她在重重叠叠的殿宇之间一个个很细致地找着, 跑过一只只形态各异的兽雕,踩过一个个铺满繁复浮雕的台阶,在一根根红色柱子间穿行,推开一扇扇朱红色的门和窗。
“小孟!”她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台阶上,怔怔地抬头看上去。
沈彧抬起头,眼前是一座很高的角楼,三重屋檐和琉璃金瓦堆叠,阳光下让人睁不开眼睛,他闭上眼,又睁开,看到了小孟。
小孟还是穿着他熟悉的白色衣服,漫不经心地坐在屋檐上,低着头不知再想什么,听到女孩子的喊声,他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浮现在他脸上。
他看到了沈彧,视线递过来,隔着这么远,沈彧第一次看清了小孟的眼睛,那是一种新生孩童第一次睁开眼看到世界充满好奇的眼睛,又是垂暮老人异常疲惫厌倦的眼睛,小孟笑了一下,晃晃荡荡站了起来。
下一秒,他像一只折翅的鹤一样,一头栽了下去。
“小孟!”沈彧听到自己的叫声,像是从很远很远的水面上传来,他睁开眼,背脊间和手臂上是层层的汗,像一条刚从水里被甩上岸的鱼。
“我昨天梦到你了。”次日,沈彧对小孟说。
“梦到我怎样?”小孟有些好奇。
他本想说梦到你死了,但不知怎地临时改了口,“梦到你变成了一只鹤。”
“哦,”小孟笑了起来,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他们此刻坐在一只巨鹰的背上,鹰的羽毛毛茸茸的,让沈彧总想打喷嚏,但每当他打喷嚏,鹰就回头看他一眼,虽然黄色的瞳孔中瞳仁只有一个黑点,但沈彧总觉得从豆子般的黑点中反映出了它很不满的情绪,于是艰难的忍着喷嚏。
“到了。”小孟说,下一秒,他就翻身从鹰背上滑了下去,沈彧大吃一惊,来不及细想,眼一闭,也朝着脚下大片云团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确信听到了鹰的翅膀扇过来的风声。
下落的过程非常迅疾,在沈彧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担忧时,鳞次栉比的繁华街市就已经展开在眼前了,一阵清风托着他,让他稳稳地站在地上。
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一生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他正站在一条极宽的街上,阔约两百余步,左右两侧楼观对耸 ,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举目青楼画阁, 绣户珠帘, 茶坊酒肆 ,金碧辉煌。 要不是这条街向前延伸出去,几乎像是一个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人流、车流串行幻光溢彩,风流人物咸集,宝马雕车聚会,花光满路, 箫鼓喧空 。[1]
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回过头,看到了小孟,小孟没什么变化,沈彧却觉得他有些变了,一种不耐烦或者说有些焦躁的情绪在他身上出现了。
“走吧,”小孟转身走了,风鼓起他的袖子,整个人晃晃荡荡的,沈彧连忙跟了上去。
“这是哪里?”他问小孟,小孟指了指道石,沈彧看到上面写着“御街”两字。
他们沿着御街一直走,两边人流渐渐稀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青色的墙和朱红色的门以及一排排穿黑色圆领右紝窄袖衫的小吏。
小孟驾轻就熟地到一座宅邸前,走上门前十几级台阶,拿起门环敲了几下。
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
小孟把一块玉环在眼睛前晃了晃,眼睛眨了下,露出诧异的神色,接着门开了,一个灰衣小仆立在门后,“请跟我来。”他说。
沈彧跟着小孟,迈过高高的门槛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扇门,门前扇形的空地上一左一右立着两只凤凰石雕,门口是一副瓦联,上书:
音成白玉山
笛筑黄金台
他最后看了一眼匾额, 四周边框上,雕珠镶玉,极尽华丽之能事。
上书四个大字“音魁孙府”。
他才迈步入门,眼睛便是一阵刺痛,眼前是一座金灿灿的影壁 ,既不是玉影壁,也不是石影壁,而是实打实的由黄金砌成,上面雕的图案精巧绝伦,细细一看,却不是常见的花鸟鱼虫,山山水水,而是那黑面浓须的赵公明。又刻有对联一副,上联曰:
红尘三千丈,何以解忧?
下联是:
九州八万里,黄金万两
沈彧绕过影壁,正待进入庭中,迎面一座山却直直地朝他飞来,他不由得尖叫起来。
[1] 参考《东京梦华录》
写在后面:
最近准备考试实在太忙,睡眠也不足,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本来打算一章写完的事,现在看来要写三章,总是控制不住发散思路,多写很多废话,实在不好。
世上最烦人的就是废话,看似说了许多,做了许多,实则都是废话,真正有用的话,需得一句话顶一万句,要想成熟,自己不说废话是第一要务,远离说废话的人是第二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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