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由无数个瞬间构成的。
在见证勒布朗命中成为NBA历史得分王那一球后，记忆瞬间被拉扯到04年，非典带来的消毒水味道刚散去，周董发布《七里香》，白衣少年麦迪西游休斯敦后我开始关注NBA，再到如今三年抗疫仿佛一瞬，抑或轮回……
苏轼说，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是故从这里也可以窥见他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也不乏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柔情。
东坡先生或许是矛盾的。
外婆也是一直矛盾着。
印象中外婆总有操不完的心，操心子女工作，操心小时的我得肺结核（并没有），操心我们成绩，操心我们考大学，操心姐姐远嫁，操心这个孙子，那个外孙……唯独没有听见过她说过自己如何。
最后几年，外婆得了老年痴呆，她担心自己会慢慢忘记以前的事，所以开始记起了笔记。每次见她的时候，她身边总带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工工整整记着以前或者近期的一些事情，我也拿着电脑跟着记录，有时候她忘记了还让我帮她回忆，外婆在提及她到长沙求学之路的时候神采飞扬，在提及因病辍学且一生再没能上学后满是遗憾。
后来，我又找她聊写笔记本的事，她甚至忘了写笔记本在哪。
只是矛盾的她，每次在我提出给她拍照的时候，一边说着老家伙了还拍什么，一边拾掇着自己并不凌乱的头发。
外婆是矛盾的，前些年的时候，时不时就蹦出一句其实就这样走了也很好这样的话，她总是特别反感过生日，她告诉过我，老了就不能过生日了，你怕阎王爷记不住你怎么着？
我想着，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忘记脑海里那些瞬间的事情。
比如，小学时候，学校一个老师搭我坐自行车，我脚踝卡进了后轮，他发现车子踩不动，站起来蹬的瞬间。
比如，涉外内街有一棵树，夏季傍晚总会有数以百计的鸟独聚集在那棵树上，叽叽喳喳地好不烦人，我取名为听语林，每次经过都会驻足的瞬间。
比如，在泸溪学校到凤凰的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来回两年路边山花野草，陌上花开的瞬间。
又比如，被长潭岗嶙峋河岸边的落日震撼的瞬间。
……
在这些许多瞬间中，外婆家的院子似乎逐渐清晰起来。
记不清是4岁还是5岁的某一天，在“偷听”到妈妈让姐姐去外婆家，并明确表明不带我去的方案之后，我独自沿着马路，提前步行到了3公里外的外婆家，我不知道自己多久到的，在外婆诧异的神情中，踏踏实实睡了一觉。手机并没有普遍的年代，后来才知道家里人找我找疯了，那个年代，丢孩子的事情也稀松平常。
到外婆家要上一个不长的陡坡，乡村的路上难免会留下许多牲畜的粪便，路上总是泥泞不堪，每当跨进外婆家的时候，她家里那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旱厕，干净的屋子，干净的院子，干净了我的整个夏天。
外婆家养了许多会咬人兔子，喂食的时候要特别地小心，吃起来也要小心因为骨头很多。院子里的是我最爱的葡萄架，夏天结满的水晶葡萄甜得可以暂时舒展外婆脸上的皱纹，充满着桃子李子玉米等等的夏天总是闪烁着光芒。干净的院子旁边地里种着的是一大片棉花和玉米，地里有一棵高大的梨树，结满果实的时候，我常爬到那棵树上，想起孙猴子吃蟠桃，也学着吃上几口就扔掉再摘新的吃，只可惜没能学会法术把外婆给定了身，树下面传来是外婆的责骂声。
只可惜我没能学会法术给外婆定了身，否则她现在还能跟我讲讲她过去发生的事情，或者，我讲给她听。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
我已经记不清“离家出走”的那天，最后被找到的我有没有挨揍，但是我永远记得我午睡的时候，在蚊帐里外婆拍了好久的蚊子，摇着扇子哄我入睡。
比如，二十多年前，我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外婆家小院里蹦跶，葡萄藤下，感觉世界美好，我早已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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