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电话铃响,是朋友的电话。她说:“忍不住要给你打个电话,我忽然心里难过,非常非常难过,就是这样,没别的。”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我从困倦中清醒过来,忽然非常感动。
我也曾有过这种情况。静夜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情绪确可称之为“难过”。并非因为有什么亲友故去,也不是自己遭到什么不幸。恰恰相反:也许刚好经历过一两桩好事快事。却会无端地心里难过。不是愤世嫉俗,不是耿耿于怀,不是悲悲戚戚,是一种平静的难过,但那难过地深入骨髓。
也曾想告诉母亲:“我心里忽然难过。”也曾想打一个电话给朋友,只是想告诉她一声,就是如此。但最终都没有那样做,只是自己徒然地咀嚼那份与痛苦并不同味的难过。
朋友却给我打来电话,我自信全然没有误解。并不需要絮絮地倾诉,简短的宣布,也许便能缓解心里的那份难过,或许并不是为了缓解,倒是为了使之更加神圣,更加甜蜜,也更加崇高。
心里难过。
日子是没有感情的,它不需要感情,当然也就不为感情所动。需要感情的是人,人的情感首先应当赋予自己。唯有自身的情感丰富厚实了,方可分享给他人。
常在白日开怀大笑吗?那种无端的大笑。偶在静夜里心里难过吗?那种无端的难过。或者有一点儿“端”,但那大笑或难过的程度,都忽然达于那“端”外。是一种活法。
把快乐渡给别人,算一种洒脱。
把难过宣示别人,则近乎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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