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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春天

母亲的春天

作者: 渡黄昏来度晨曦 | 来源:发表于2023-11-24 14:58 被阅读0次

    不记得春天是什么时候来了,只是察觉门前的柳树缠绵着一层朦胧的淡绿。万物初生,我和母亲去找猪草,那时我长得和那些猪草一样嫩。

    西天的彩霞嫩嫩的简单渲染着,像丛生的猪草,长得还没有很长。路上逐渐消失的雨堆,浸湿的泥沙集结到了一起,它们紧密相连,而往上面踩进去一脚后又无可奈何地被分开到两边。路边的猪草延伸到了路上,像一群群缠绕不清的蚊子,路过时给人以不依不挠的痒痒,它们像是在某个寂静的夜晚比赛生长而兴奋过头造成的结果,与其说是满地生机,不如说是一片狼狈。在下面一点的草无骨似的垂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我不知道什么草能喂猪什么草不能喂猪,所以每一种草都折一枝,然后跑过去分别向母亲问猪吃不吃,母亲不是回答吃就是沉默点头,因此我就知道猪什么都能吃了。就是在折猪草的时候要注意有刺容易扎到手,扎到手时疼得轻一阵重一阵,长辈们说不疼才怪,还在活着的刺毒性最强,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体会到以后我也就信了。

    折累了我就跑到前面去睡觉,等到母亲割猪草靠近过来时惊动附近的草响我就醒过来。我想起了我家的那头黄牛,那时我家还有一头黄牛,记得我牵它去吃草的时候我把牵绳放了,也是跑到最前面的地方睡觉,让它沿着一路吃过来。我母亲就是像牛一样,等我听到附近的草响的时候我就知道靠过来了。

    但是母亲可以像牛,牛却可以不像母亲了。我听到的声音是牛在吃草,可我看到的却是牛在吃庄稼,我睡了很久,醒来时身上爬了几只蚂蚁,幸好只是做梦,我站起来往四周搜索了一下,牛还真的在吃庄稼。那时我原地看了一会牛吃庄稼,牛已经吃了一大片庄稼,我突然心头一紧清醒过来,于是赶紧跑过去牵牛。牛死犟在那不动,脾气倒是够了,就是吃得还差一点。

    山头的红松和青蓝色的天边相接,像一幅抽象派的油画,画上画着青蓝色的波浪。团簇的猪草清凉的静谧着,像一汪一汪大地的眼泪。有很多声音随风潜入夜,把空气唤得升温了。记得有一种鸟叫得极像猪叫,我不确定是猪还是鸟,于是我问母亲那是什么,母亲忙得顾不上说话,我再三询问,她不耐烦地说那是昂昂。我不知道昂昂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东西就是这样叫的——昂昂。

    至今我仍然记得母亲背起装满猪草的硕大背篓像背起一座山,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尽管背篓上凸出的竹刀硌得她有些令人心疼,可她只是咬着牙把一篓猪草平稳地移上去,似乎一不谨慎就会被猪草拽翻。母亲像是一头牛或者一匹马在雨天不慎滑倒时四蹄乱在了地上,驮起一篓猪草像是驮起一头猪,整理好四蹄又重新站立起来。那篓猪草在母亲的背上和母亲一起平移在母亲雪白的小路上,绿色在母亲背篓上日日夜夜的白色咯吱声中乖乖退到了路两边,形成一条狭窄的通道。但植被长得还是太茂密,它们肥胖得如同贪婪的牲口,伸长了脖子不停撕扯着母亲背篓上的猪草往后用力乱拽。

    母亲背着的好像不是猪草,而是一个世界,她背着一整个世界在一根独木桥上举步维艰,仿佛全世界都只是吃惊着瞳孔把目光跟着母亲,生怕母亲不小心跌倒下去。除了母亲走动时背篓上的猪草和路两边的植被搅在一起又费劲地被分开的声音,就是母亲粗重的喘息声,以外就再没有任何动静。在寂寞的夕阳下,我看到了母亲孤单的身影。

    我和母亲各自忙碌的这些年,不知不觉我就上了大学,而这些孤单的日子也一直伴随母亲走到了现在,我不知道和母亲的距离已经有多远了,只是母亲在她这一亩三分地里不厌其烦的重复生活着。母亲的世界太小,如果我的目光不具穿透力,我的眼睛会窒息得难以在此生存。母亲之所以走不出自己的世界,是因为被我困住了。在外面的这些年,我从自己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孤独,我看到母亲孤独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孤独。自从我们都走远了以后,就再也没人陪母亲说话了。

    仿佛这一路,有我的足迹,也都有过母亲的足迹。我看着那一条条小道,是都伸向大道汇聚起来的,原来我脚下的大道从来都是母亲抄小道提前为我一点一点铺好的。母亲的每一条小路都很难走,它们没形成多久后荒废了又开辟出了新的,我总疑惑就有一条平坦开阔的大道偏偏母亲不走,如今默默地看着这条大道默默地伸向远方我才幡然醒悟:母亲无路可走,走的都是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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