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有泪》
那年他四岁。正是5月13日。
隔着水泥操场。刚四岁的他在前排一楼教室上小班,透过他教室后窗玻璃,我能看到他在教室的身影。
我在他们幼儿园北三楼的办公室。往上看过来,他能看到我在写字楼走廊的身影。
上午大课间休息,校园人声鼎沸。我在走廊,伏楼台上批改文件处理问题。漠然间,一箭之遥,成了天涯。
他在教室的窗台里侧。他身体向着我的方向,我只看到他张大嘴,像呼喊着“爸爸爸爸”不是背诵“碧玉妆成一树高”。不是背“道可道非常道”。他以为我看见了他,也听到了他的“报告”。曾经,我说过我要保护他,他说过他不让小朋友受伤害,他会保护爸爸。
幼儿园教室那沸腾的窗口,没能夺我的眼球。我没有下楼,仍在细细批改文件,处理问题。我和他好像在两个时间,在两个频率。虽然,在众多的背影里他最清晰。
他们教室窗台前,他仍挥着双臂,似乎涨红的脸,定是挂着泪珠。约两分钟,他的老师,俯身安抚着,拽他离开窗台。
午饭后回家,他好像自觉主动说要喝凉白开水,还喝了两碗。原来,他已经悄悄储备好了一瓶茶饮料,肯定是想在下午上学的时候带上。
见我看他右臂,那里有一二厘米长两道赫然的血痕,他只微笑,只说是冯玉涵用玻璃渣划着自己了。还说疼了,疼也不哭也不伤心。又说报告过老师了,老师要告诉那孩子的家长。
如果父母不放下身段,真正体验孩子的感觉,又怎么懂得孩子呢?他的表现让我心疼。可我用冷冰冰的“量化赋分表”让他表现好,操控他的活泼可爱,甚至喜怒哀乐。
下午放学回家,他一只手臂上又添了指甲大小的血痕,仍是那个冯玉涵伤的他。他说报告老师了,他说他没有哭。
天晚,夜色浓,月如烟,人是梦。该把小鸡娃收进屋里了。我爱人站在鸡栅栏里面,递给我装着十几只鸡仔的第一个纸箱,他伸长了双手要接,要拖要抱。妻子厉声吵着不让他抱。看他一直挡在我前面,妻子干脆不用我接应,自己跨出鸡栏。我也硬拽他进屋,不让他伸手去抱放鸡仔的纸箱,怕他挤坏箱子。
爱人把鸡箱放好,这时他哭了,要运纸箱。一个生命那么倔强要强,不是玩偶或机器。为了快点把鸡仔逮回屋,我附和着说他任性,不让他耽误事。
我等着去运第二个纸箱,他妈妈又吵他,我急忙拉着他。他一路走一路哭,直到我们关了鸡圈,锁了鸡舍,还念叨让我弄,让我弄。一声一声,让我的铁石心肠柔软下来。
孩子比大人矮,大人需要蹲下来同他说话。也许,这个小小少年需要我们蹲下来和他说话?也许,他在建设一种可能性?
独立的思想,来自独立的行为。在爱中长大的孩子,学会仁慈。孩子也是人,独立的人。为什么我宁可吐露溢美的赞词,也不给他一个动手践行的机会呢?
泪,流淌在谁身上,流淌在谁心上。我仿佛看见吧嗒吧嗒的泪珠,从一个单薄的身影滑落,砸在地上。
2018.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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