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囊

他的海

他来到海边，见到一个人坐在礁石上，望着大海，像一尊像。夕阳慢慢坠向海面，几只海鸟盘旋着。

“我是要和你互换生命的人。”他对坐在礁石上的人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那人转过头，看他，脸上浮出微笑，“好，好的……”

他看着那人的表情，叹了口气，拿出一个玻璃瓶，瓶中有两粒小小的胶囊。他拔开瓶塞，把两粒胶囊倒在手中，扔掉瓶子。“快点，快点吧，吃了它，你变成我，我变成你。我们就都解脱了。”

“我要死了，而你不想活着，”那人不紧不慢的，从他手中捏出一粒，又不紧不慢的，放在自己手中。“所以我们换一换。很好……”

“我真的太痛苦了，我太痛苦了！”他突然激动起来，“这个世界真冷，冷的可怕，真冷酷！我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了！”

一浪一浪的海水接踵拍打在礁石上，没过礁石上那人的裤脚。那人弯下腰，把手放进海水中，“太阳要下山了，大海是开始冷了……”

“我失败了，我是一个失败者。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把我的心血都投入了我的事业，我失败的事业，我全部的心血！我真不幸，我经历了变故，我失败了！我原本想做一个世界第一的建筑设计师，可是我失败了，我是一个失败的人。”

“设计房子，为人们遮风挡雨……不错的理想，真是不错……我想看看大海。”

“做一名建筑设计师是我儿时的梦想，老天有眼！我现在是一名建筑设计师，一名失败的建筑设计师。我的设计出了差错，楼塌了。人们唾弃我！每个人都唾弃我！他们太冷酷了！我不要再活下去了……”他瘫坐在沙滩上，痛苦地哭了起来。泪水掉进沙子里，没有海浪过来带走它。

“设计师真好，为人们遮风挡雨……我以前是一名军人，你知道的，在沙漠中……那地方可没人为你遮风挡雨。那地方也没有雨。我还是想看看大海……”那人转而面向大海，望着那夕阳和海鸟。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了事业——我儿时的梦想破灭了！我的人生完了，全完了！我不能再活下去了……我的小儿子……我多想再抱一抱他，在他睡前给他讲故事，看着他熟睡的脸。那可真是天使的脸，我多想再亲亲他的脸！可是我不能……我最终还是要失去他了……”他掩面啜泣，却没有眼泪落下来。

“我也有过一个女儿，”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大海，“也是个可爱的孩子。她7岁了，是个小人精！你逗她，她会咯咯地笑……”

那人从怀中掏出皮夹，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很快乐，好像在咯咯地笑。他用拿着胶囊的手抚摸着她的脸。

“这是我的女儿，她真可爱。我生病了，我只剩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其实有没有时间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了我的女儿……没有大海……如果还有机会，我想看看大海。我不喜欢沙漠……我想出海去。”

夕阳鱼跃着，像日出般，落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潮水退去了很远，海鸟声沉寂了。

许久，他站了起来，努力拭去了脸颊的泪水。“我累了，我想回家。我儿子该睡觉了。”

那人转过头，看他，脸上浮出微笑。“好，好的……”

他放下手中的那粒胶囊。他离开了。

那人也离开礁石站起来，捡起被扔掉的瓶子和胶囊。他把两粒胶囊塞进瓶子里，又看了看手中照片，然后卷起来，也小心翼翼放进了瓶子里，塞上瓶塞，用力丢进大海。

“去出海吧。”那人喃喃道。黑夜开始爬上他的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