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然的等待其实是很美的,有种大雪覆盖,一夜白头的感觉。
那是一种安静的、平衡的近封闭状态。
在那封闭当中又有个缝隙,有点儿向往,朝向那个被等待的人。
但凡叫做“等待”,总是有方向的。
那个方向有光,也许微渺朦胧,但总是在。
又或者只是在想象中存在——可想象也是无比巨大的一种力,不是吗?
甚至,想象竟可以大于真实,更有助于认定一种“在”的状态。
就是那个方向的某一种“在”,使等待成为必要,进而延长成一种必然。
纯然的等待之所以美,皆因“纯然”二字。
等待的纯粹特性,将这种行为凝缩成一个优美的剪影。这特别的美态引人怜爱,惹人吟咏,动人心怀。
然而生活中绝无纯然的等待。
如果你曾经等过什么人,就会知道,等待中必然夹杂着焦灼、猜测,渐渐析出浓度不一的怨怼,有些会淤积、酝酿而成愤怒,有些则枯败成绝望。
等待的一方有时难免会猜想:走开那人的生活是新鲜的、奇妙的,是有冲劲儿的、兴致勃勃的;
而留在原地的那个人,要和“被抛在身后”的感觉相处,更容易忽视对方的挑战,放大自己的困境。
TA在负责等待的同时,还要承担起维持生活原本面貌的职责,日复一日地守着这份职责。
因为另一个人的离开,TA变成了一颗无法移动、无法拔出的螺丝钉——只是一颗螺丝钉而已,灰头土脸,别无选择,必须守在那里。
TA失去了自由,甚至不敢生病。那种强烈的被禁锢的感觉,让原本平常的生活变成了坐牢。
那个坐牢的人需要一个出口。这是很多家庭解体的原因之一。
等待需要适应。
原本习惯于手边、身边、眼前都是TA,分离之初难免时时处处想起TA。
发现这样不现实,不方便,不可得,只好慢慢逼迫自己习惯距离。
于是减少联络,同时减少想念,降低对一个人的需求,也降低对TA的期待。
情感专家常建议人学会向内寻求自我满足,可是,试问谁是为了自我满足而进入关系?
事实上是有所期待是正常的——对TA有所期待,本身就是亲密关系当中格外美好亲昵的部分。
当然,现在要逼迫自己去适应——降低期待,自我满足。
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之后,终于可以独自生活,擅长处理各种情绪,也能安抚拥抱自己。
发现:原来一个人也可以是一片丰饶的土地,一段韵味十足的红墙,一座自洽、自足的岛屿……
从何时起,已经没那么需要TA了?
习惯了按照自己的步调和风格安排生活以后,TA回来了,分担的同时也分去了一部分掌控,步调和风格要重新调整。
同样的,“无需等待”的状态,也要经历适应。
有的家庭回到了原有的轨道,有的没有。
很多家庭熬过了分离后的等待,却熬不过重逢时的再调试、再磨合。
尽管艰难,还是有人做到了——在不可能纯然的等待和不得不面对的分离当中,继续关系之旅。
有位朋友,在与丈夫三年的分离当中每天写一封信,因为他们无法经常通话。
也有朋友,每晚留出固定时间来,通过视频辅导儿子,照旧稳稳地担起父亲的职责。
豹子爸的方式是打很多电话,让家里的三个人知道他的牵挂,把镜头里的家人介绍给当地的朋友。
当然所有这些,都不能替代“此刻在场”。
但是,分离与等待其实是关系中不可避免的部分,有杂质也并非不美。
如果一段关系值得,如果那个人值得,就算等待并非纯然安宁美丽,两个人还是可以一起撑过去。
以双方共同研发的独有方式,同船共渡——
就算一个在香港一个在阿根廷,也依旧在同一条时间的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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