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霍波①。在斯德哥尔摩这个繁荣的秩序之城中肆意挑战警察与法律的霍波。
您怀疑斯德哥尔摩怎可能有霍波，我亲爱的读者朋友？您要知道，甜美的蛋糕是绿头苍蝇的最爱；法律昌明的城市是背包客心中的圣地。更何况，没有人会对霍波行踪进行什么调查。
清晨我从我的“圣地”爬出来后，发现巡警的摩托正停在对面的咖啡馆面前。危险！我心想。警察专治流浪汉。万幸的是，警察并不在附近。但保险起见，我决定离开“圣地”，到这个城市的其他角落去暂避一阵。再见了，我的圣地！一个能让两人容身的垃圾箱，位置隐秘却靠近公厕，没有人往这里倒垃圾。更重要的是，它是防水的②——能透气的箱盖足以挡住倾盆大雨。
我在公厕整理完毕。
单独的隔间、洁净的水、可以用以整饬妆容的水银镜，公厕应有尽有。至少对霍波来说是这样。你说公厕肮脏？抱歉，就在四百年前，斯德哥尔摩这座文明之城的少年时期，斯塔丹岛的东部最初是一个大型露天公厕，绿头苍蝇从东部飞往西部，用它们数以万计的莹绿色带硬壳的身躯掩埋了房屋和土地。等到东风吹来，过量的硫化氢气体也是对身体大有裨益③。这样的状况直到人们学会掩埋粪便之后才改善。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说，东部的居民住在排泄物垒起的山岗上呢？
假如读者朋友仍对霍波抱有成见的话，那么请允许我描述一下本人现下的装束：黑色胶底凉鞋，已用清水擦净；工装牛仔裤，裤脚三次翻折，露出发白的里衬。白色无领单衣外罩着一件蓝色棉外套。假如太阳猛烈，我将把外套杀在腰间。杂乱但仍有轮廓的发型、炯炯的眼神、迈开大步往前走的自信，我是否让您忆起某个潮流明星？相信我，时装工作者大多将睡衣当做弥新的潮流。凭我这身行头，至少不会被路上的警察刁难。只是出入饭店的时候，门卫仍然可能会说：“您没有通行证，先生。④”
沿着大街我低头行走，把自己的阿特曼⑤埋在高高的衣领之下——我在数电灯杆。我永远只会十根十根地数，而有的霍波却爱以33作为一个数量单位。为什么要数33呢？我不喜欢那些用山羊角吹出来的音乐⑥。
我这次要数到34⑦，愿加百列天使⑧保佑我。于是我在第34根电线杆停下，我环顾四周：寂静的街道和干爽的天气适宜自杀，这样的秋日能保护一个人的尸体暂不腐烂。
我不想自杀。我看见一条巷子，巷口有一只一笔画出的猫咪。啊！猫咪！我才不管什么七桥问题⑨，和蔼的老妇人⑩才是霍波的最爱！我大踏步走进巷子里，热水与面包在等待着我。
读者朋友，若您对我的文体极不满意，那就请在此打住。因为缪斯⑪今日献上的主菜，并不合您挑剔的胃口。
①： 指欧洲与北美地区一类流浪汉，有内部文化与俚语系统，鲍勃·迪伦的民谣亦受此影响。
②：《洛丽塔》中男主角亨·亨与夏洛特曾去沙漏湖游泳。亨伯特带着夏洛特送给他的防水表。此后亨·亨多次忆起这句话。
③：硫化氢气体有剧毒。产生于动物尸体腐败。粪便的恶臭有一部分来源于硫化氢。
④：西方国家“衣冠不整，禁止入内”的委婉表述。
⑤：印度哲学中认为的人的灵魂，位于头部。
⑥：33和黑山羊同指恶魔。摇滚乐一度被称为“魔鬼音乐”。
⑦：33代表耶稣死亡。34即指他升天。
⑧：守护天使。
⑨：拓扑学经典问题，由数学家欧拉提出：如何走过一个岛上的七条桥而不重复。也称“一笔画”问题。
⑩：猫咪在霍波记号中代表“和蔼的老妇人”。
⑪：文艺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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