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响起,上官旻脸颊火辣辣地疼,她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向知书达理、温和待人的婆婆会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她这个明媒正娶的长媳。但她什么也没说,似乎已无话可说。
婆婆看到她这一副冷漠的样子子,气的发抖,指着她的鼻子:“你缠绵病榻月余,我儿衣不解带候在你身旁。你心中苦闷,我儿进深山猎白貂送你望讨你欢心。你喜欢海棠,我儿遍寻匠人种满后院。但凡你喜欢的,我儿恨不得样样捧到你面前,你却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你嫁入我陈家五年,一无所出,我陈家上下可曾在你面前提过一个字?你扪心自问,我儿待你如何?”
上官旻望着远方,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
婆婆颓然坐下:“罢了,我如今跟你说这些又有何用,这是和离书,你拿去找你的好表哥去吧。从此你与我陈家老死不相往来。”
上官旻终于转过头看她:“这是何意?”
婆婆冷冷看了她一眼:“两个月后我国与金国大战,我儿主动请缨先锋官,此去凶多吉少,你对他无半分情意,他却心心念念你后半生的依靠,他走之前已写好和离书,你可以找你心爱的表哥了,除了你带进来的嫁妆,我陈家再送你二十四台,圆了我儿最后的心愿。”
上官旻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呵呵,她不该怨吗,她与表哥青梅竹马,早已约定长大后非君不嫁,非卿不娶,是他陈子轩,仗着自己陈侯世子之尊强娶了她,断了她与表哥的姻缘。如今给了自己和离书又如何,难不成以为自己会投奔表哥去吗?旁人皆以为世子情深义重,哪怕世子妃心中有别人对他冷若冰霜依然把她捧在手心上,对她有求必应。可真相呢?
她看着眼前的妇人有一丝不忍,但心中愤懑,还是道:“他何必做此姿态?爱我多半逢场作戏,您又何必当真!”
婆婆:“何出此言,谁不知道他从不对你说一个不字!”
上官旻:"呵,他爱我,简直是个笑话!他如果爱我,怎会让我喝避子汤,又怎会在我无意中怀孕之后熬了落胎药亲手为我喝下去,我缠绵病榻是拜他所赐,他又在这里装什么情种!”
婆婆看着她癫狂的神情,后退一步:“这不可能,我儿爱你如命,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是啊,怎么会这样,上官旻也无数次在黑夜中问自己。他对自己呵护备至,每个人都能看出他眼里的情意,她也信以为真了,想着命运弄人,既然已是夫妻,就忘了表哥好好和他过日子吧。他也记得自己答应他时他满心欢喜,抱着自己转圈的少年模样。可是他怎么能那么残忍,她想要一个孩子啊,为什么娶了她又不允许她生下他的孩子,这真的是爱吗?
婆婆还在那念叨着不可能,她已经没了兴致再说下去,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看着房间的一应摆设,俱是自己喜欢的,是他费尽心思帮她收罗的。她似乎能听到他的声音:旻儿,这是从西洋运来的幽莲香,你一定会喜欢的;还有这个白玉棋盘,均是暖玉所制,每颗棋子上都雕有一朵花,很是精致......她不愿意再想,手握和离书,想着就这样散了吧。
“小姐,已经报给老爷夫人知晓,明天即接您回去......”大丫鬟墨香欲言又止。
“嗯,还有何事?”
“听报信的人说,表少爷也在。”墨香有些为难。
“无碍,左右也是被人说我与表哥有私情。"
顿了一下,她还是说道:“你和书香把嫁妆收拾好,左右也没几件,侯府的东西一概不许拿。”
“是。”墨香心想她实在看不懂小姐和姑爷之间的事,她是不相信姑爷会给小姐喝落胎药的,但是看小姐神情又不似作假,小姐卧床那段时间都是姑爷陪在身边,连她这个贴身丫鬟也不晓得真相。
第二日,府医求见,上官旻本不想见,转念一想,也该彻底说清楚。
“见过夫人。”府医医术高明,因当年得罪权贵险些被害,被世子救下,从此就留在了侯府。
“请坐。”对于府医,她也是怨恨的。
“恕在下冒昧,敢问夫人如何知晓当年之事。”
“机缘巧合罢了,凡做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不是吗?”上官旻一脸嘲讽。
府医见夫人明显不想多谈,虽心中存疑,亦不敢多问,何况这并不是他此行目的。他道:“我犹豫再三,有一事还是想告知夫人,此事隐秘,还请夫人......”
上官旻未待墨香说什么,挥了挥手,墨香有些担心,还是带着人出去了。上官旻看向府医。
府医:“夫人您许是胎里带的,身体不适合有孕,当年您怀孕后,脉象不稳,如若强行保胎,最后可能会一尸两命。世子怕您伤心,特意瞒下此事,只让您以为是劳累过度,小日子不正常。”
府医看上官旻沉默不语,以为她不信,赶紧道:“夫人许是早产的缘故,小日子不准,来的时候疼痛异常,加之您后来曾在水中浸泡太长时间,致使情况更加严重。世子一开始也不知道,待您怀孕后才知此事凶险,不得已为之,还请见谅。但您大可放心,世子早已寻得良药为您调理几年,以后于子嗣上虽比旁人艰难些,也能有孕。”
上官旻心中酸涩,是了,纵然母亲与姨母亲厚,自己与表哥情投意合,姨母却从未松口让她当儿媳妇。嫁入侯门时,母亲欲言又止,想必也在纠结是否告诉自己真相。
送走府医,上官旻想起陈子轩,这两三年她待他如陌生人,如今怕是他以为她还恋着表哥吧。这个傻子,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想到这,她恨不得马上到他身边,恨恨地骂他。想到这,她快步去了主院,院中一片沉寂,屋中传来婆婆的咳嗽声。门口丫头惊奇地看到她,还未来得及进去通告,她已经进去了。她走到婆母身边,跪下:“儿媳不孝,进门从未服侍过您一天半日,但自问进门以后从未有过他想,儿媳不敢说对夫君全心全意,但心中绝无旁人,望婆母相信。今夫君已随大军出发,不日就要上战场,儿媳恳求婆母去见夫君一面,敢问他是否真要与我和离。否则,儿媳绝不归家。”
婆母蹙眉道:“你这又是怎么了?想要如何”?
上官旻:“我就是想跟他要个说法,恳请母亲派护卫送我去见他一面!”
婆母:“简直胡闹!他在军中,岂是你能跑去见的。”
上官旻倔强到:“大军出发不到两日,我只和他讲一句话,绝不影响行军。我是一定要去的。”
婆母叹了一口气,想必就算她不派护卫,她还是会想了法子去,虽不知她明明对儿子冷若冰霜,为何现在又这般执拗,还是送她过去吧,否则,她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罢了,就这一次了。
本以为上官旻会第二天走,没想到点完护卫一个时辰后她就出发了。世子在时也教过她骑马,为加快速度,她和护卫一样骑马。不到半日,大腿就磨掉了一层皮,她一声痛也没有叫,着实让觉得她玩闹的颇有怨言的护卫们无话可说。夜间宿在客栈,她回房间脱下衣服,咬着牙给自己换药。她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能忍,她一直以为她的心已经冷了,结果却上演了千里追夫的戏码。草草吃了东西睡下,如此又赶了两天路。第四天终于赶上大军,她不方面露面,费了好大周折才让护卫把世子带来。她到之前想了许多骂他的话,然而当他真的站在他面前,他刚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她的眼泪就刷刷地往下掉,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陈子轩手足无措,想抱她又不敢抱,只是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儿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别哭了,我替你揍他。”
上官旻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恨恨地说:“是你欺负我,骗我这么久,现在还不要我了!”
陈子轩一呆:“你知道了......我没不要你,我只是想已经困了你五年了,应该放你走了。”
上官旻:“我千里迢迢跑过来你就想跟我说这个?好,我现在就拿着和离书走!”
陈子轩手比脑子快,一伸手臂,把人环抱在胸口,苦笑一声:“旻儿,你是知道我对你的心的,你嫁给我这几年,我已经知足了。再多就是贪心了。此次战场我非上不可,誓把金人逐出我中原,哪怕马革裹尸,也绝不后悔。只是不把你安排好,我心难安。”
上官旻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记忆中的喜欢讨她欢心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她的委屈、质问已经说不出口。她也抱紧了他:“我在家等你回来!”
陈子轩想说点什么,刚动了唇,就被她用手指拦住:“你一年回,我等一年,你三年回,我等三年,总之,我会一直等你的。现在你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了,什么都不必说。”
陈子轩看着她,是啊,就是这个倔强的眼神,那句“不必等”他再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看着她翻身上马,没说一声再见就干脆利落的走了。他望着她慢慢变成一个点,再慢慢连点也看不见,心中默默地说:“等我回家。”
第一年,还能断断续续接到家信,上官旻回了好多,都未能到战场上;第二年,只有两封,其中一封沾了血迹,看着触目惊心;第三年,已经没有家信了,上官旻派人打听许久,世子升为忠武将军;第四年,前线消息时好时坏,京中气氛也是一片凝重;第五年,接到消息称世子率兵突袭成功,几千人最后只回来不百人,世子重伤,然大军获胜,不日将返。
上官旻打开梳妆匣,我的信写满了,你是否该回来了。大军返程那天,上官旻没有去城门,她站在满是海棠的院子里,等待一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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