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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 | 东京一年

书评 | 东京一年

作者: 余音小姐 | 来源:发表于2018-02-27 15:41 被阅读0次

    1个月前,我读完这本日记书《东京一年》,当时并没有打算写书评。老实说这种随笔游记带给读者的体验是很个体的,即使阅读本身已经是个体的事情了。随笔游记这类书籍所能给读者的,不过是刹那间的火花碰撞,怦然心动,却无法刻骨铭心。

    蒋方舟这本《东京一年》,写得在我意料之中,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刚刚好,仿佛就该是这样。

    我“认识”蒋方舟已经很多年了。粗略算起来,快17年了吧。

    1997年,她发表了第一部散文集《打开天窗》,那一年,她9岁。

    2001年,她创作了第一部小说《正在发育》,我在一本叫做《作文大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的小学生读物杂志上, 第一次认识了她。

    当时她被誉为神童,美少女作家。

    那一年,我9岁,读小学。

    再往后,我没有看过她的作品了,只在报纸上、媒体上断断续续地看过关于她的新闻——在南都开了个专栏《邪童正史》,成了中国少年作家协会主席,被清华破格录取。我也从没想过主动去读她所写的书,即便她有这么多头衔,在我看来蒋方舟的作品依旧是“稚嫩”的,对所谓的“美少女作家”我是不买账的。

    重新与她有了交集,是因为我最近在看窦文涛的《圆桌派》。看着蒋方舟在节目里从一开始的拘谨到渐渐能与大咖们交锋,看着她从小心翼翼地面对镜头到敢于犀利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从一个仅仅是点缀般存在的配角变成了有衬托、高亮作用的配角(虽然都是配角,但是这里面是有质的区别的),我有了重新去了“认识”她的冲动。

    客观来讲,作为同辈人,蒋方舟是博学的;但是作为一个成名已久的作家,她的文学功力却仍缺少几分火候。也许是物质上多年顺遂,也许是社会环境影响,蒋方舟虽然有着作家的敏感,但是所著作品总带有一股年轻人的味道,不够深刻。好在她足够真诚与努力,不然,恐怕也难以多年在媒体关注下顶着作家的头衔生存下来。

    《东京一年》由四十六则日记和一部短篇小说《雨男》组成,整本书的内容可以说是很“私人”的了。

    有网友说这本书是豆瓣一刻的水平。不过这句话我不敢苟同,在我看来,“日记”能坚持写,并且写成这番模样,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度过了一段完全真空的生活,没有目标与意义,每天一睁眼就是一大片需要填充的空白。任何一件事都需要把时间拉得很长远,把浓度稀释,才能填充过完一天,所以我必须认真凝视美术馆里每一幅画,认真咀嚼每一口食物,认真地把每一个念想变得绵长。

    要知道生活本就具有高度的重复性与相似性,选择将本就无目标的生活以日为单位做记录,可想而知很快就会陷入无话可说、一日比一日无趣的状态中。

    而这本“日记集”,虽然不无趣,但是并不接地气。

    蒋方舟在日本的生活,过得很“文雅”。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书,以及看各种美术展、电影展。

    有人批评说她都不与普通人接触,文章内容不接地气。说实话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一点很奇怪,既然开始一段真空的、不一样的生活,为什么还要重复原有的生活轨迹?

    S先生问我:“来日本已经两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我说:“对我而言,是一个很漫长的假期。没有压力,没有任务,也没有目标。”

    ——是一种丧失了真实感的生活。我住的房间清洁人员每天上午11点会来打扫,为了不让她觉得我无所事事,每天11点前我就会出门,很多时候是无处可去的。本来这是很好的可以“思考人生”的阶段,但我也知道在异国的人生是短暂而不真实的,思考也是一种徒劳。于是彻底放松,放松到了麻木的程度。

    然而,在读到这一段话时,我渐渐能体会她的感受——生活短暂性地、无波澜地脱轨,只会让人产生一种冷眼旁观的感觉。因为知道这段生活是虚幻的、很快就会终结的,紧绷的心并不会轻易松懈下来。

    再者,身体比大脑还诚实,如同喜欢健身的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出差,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健身房一样,一个日常爱读书、爱看展、爱思考的、过着“不接地气”生活的人,即使到了一个新地方,也很难摆脱这种记忆,彻头彻尾地变成在市井中窜动的人。

    写这样一种不接地气的生活方式,注定了她面向的读者群体比较窄,要么是同类人,要么是我这种憧憬着那种看起来没有鸡毛蒜皮生活的读者。

    同时,蒋方舟的“书气”很重,她总是在观察生活时联想到她所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这一特征再一次将她的读者范围缩小——引起共鸣是需要有相似的基础的。无疑,她在日记中旁征博引的各类书籍是相对小众的——

    《普宁》让我的共鸣更甚,因为俄罗斯的知识分子和中国的知识分子更像。中国“知识分子”借用日文的“知识(chishiki)”,和西方的“intellectual”并不一样。自古中国的知识分子学习是为了读圣贤书,读圣贤书是为了考学,考学是为了做官,做官才可以改变自己的家族以及改变社会。不同于西方满足于专业知识的知识分子,中国的知识分子更像是“契诃夫式的俄罗斯知识分子”。

    好在她并不是一昧地掉书袋子,她对事物的感知很敏感,观察得很细致,言语犀利,心中自有一套拆解人、事的标准——

    纳博科夫笔下契诃夫式的知识分子是这样的一类人:他集高贵情操和软弱无能于一身,这种情操到达人类所能及的最深层次,而同时他又无力将其理想与原则付诸行动,简直无能到了近乎荒谬的地步。

    蒋方舟东京一年的生活里,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跑去浅草一个小而隐蔽的剧场看脱衣舞的经历以及她对美学的看法。她观察到,同样是看脱衣舞,日本观众的反应可谓是独树一格——

    最令我惊讶和疑惑的是每个舞蹈都有一个“高潮”的环节,就是舞者跑到舞台最前端的圆形转盘,侧卧在地上,啪地打开大腿,两腿呈75度角,展示她们没有任何遮掩的隐私部位。转盘旋转一圈,确保每个角度的观众都能看到,像是一块顶级金枪鱼接受食客的检阅和赞美,这时,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看这种充满肉欲的表演,日本人却很严肃,仿佛在看一场体操比赛,是一种真心诚意的赞美,没有任何猥亵,也许这跟日本性文化中对女性生殖器的崇拜有关,这是一种特殊的文化。

    她这种不轻易给事物贴标签的谨慎,再一次博得了我的好感。

    整本书看完之后,我对她这一年的东京生活有了更丰富的感性认知。一开始,我以为蒋方舟在东京的一年是一种“间隔年”——

    时下很多年轻人都在讲“诗和远方”,实际上不过是想逃离。

    如同文珍的短篇小说集《我们夜里在美术馆谈恋爱》里的每一个主角一样,每个人都在寻找逃离的出路,每个人都想逃,想逃离琐碎乏味的日常、逃离找不到价值与存在感的工作、逃离满地鸡毛的婚姻、逃离高压又无趣的生活……

    于是,有的人选择旅行,有的人选择宅丧自闭,有的人选择婚外情找刺激,有的人选择出家斩断红尘。然而,坚持是最难的,大部分想要逃离的人终究没有勇气彻底将这条路走到头走到黑,兜兜转转后仍旧回归日常。只不过有的人是带着勇气回归,有的人是带着绝望回归。

    但是回归并不一定是令人沮丧的结局,虽是殊途同归,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两种人的内核已经发生了不一样的质变——看清生活的真相,还能热爱生活,这本身已经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而蒋方舟在“逃离”这一点上的看法,我是要举双手双腿赞同的。她认为,“眼前苟且”与“诗和远方”并不是对立的,每一段生活里都有苟且,每一段生活里也都有诗和远方,即使是东京,也存在着无奈的人性、琐碎的沟通、窘迫的算计与虚伪的寒暄。生而为人,这是无法摆脱的包袱。而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在苟且的生活中,发现那细微的善与美,不时借此来慰藉自己,继续前行。

    这一年真空的东京生活,并没有让蒋方舟变成一个新人。

    她只是更像她自己本来该成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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