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
1.秦香莲
院墙内,葫芦籽入了土,老夏和着泥土一起下葬。
锄头在起落间完成这场葬礼,也是新生,待葫芦藤爬满花架,长成那一番葱郁盛夏,我在架下纳凉,便会知道我们家老夏肯定陪着我,分不开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开门,开门,快开门!”
听那嗓门就知道,胡红娟又来了。天底下不要脸的人多了去,像她这样明目张胆走上门兜售自己的狐媚劲儿的也不在少数。过去我看她闹心,毕竟可怜,她男人生意破产转而抢劫闹出人命进了局子,等出狱多半是半老头子了,她一个女人带俩孩子,既有难处,也实在寂寞,同在一个村,又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偶见困难,我也常帮衬一些。谁曾想他偷男人,偷别村,偷镇上,偷到我家。
也是我们家老夏不争气,这样的破鞋他也能捡。“我说老夏啊,这下你该死心塌地了吧。”我踩踩土壤,转身去开院门。
高马尾,一脸的胭脂堆成粉,那双高吊尾的眼睛溜溜转着,“秦香莲,你们家老夏人呢,说好我带他去镇里纺织厂,给他介绍大老板,多好的机会不把握,今天可最后一天了,人老板等着呢。”
我冷冷看着她,演,还演,再演,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扭头去柴房剁柴,从前这活都是老夏干的,现在得靠自己了。过去只觉得老夏劈柴,干净利落,靠谱。现在自己动手,才知道,干净利落得长在自己手里,我劈柴的手法竟不比他差,瞄准中心“啪!啪!”两下四段散开。
“秦香莲,你说话,说话啊!哑巴啦!”
胡红娟说着话,那屁股还不时撅起来扭两下,叹为观止,也难怪我们家老夏这样忠厚的正派人了。千年的狐狸,谁抵得住,但抵不住,就得死。
一斧头下去,那木段散开一片,砸到胡红娟胸前,翘起来的一头险些戳中她眼睛。
“走远点,哪来哪去。”我继续劈柴,并不打算搭理她,“别耽误我做事。”
“哎,我说秦香莲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最近不对劲儿啊,我这也是帮你们,你们家老夏那手艺,人家老板说了,每年十万打底。是不是?”胡红娟说到末一句禁不住几乎笑出声来。
看她那张笑脸,我扬起斧头,作势就砍,她连连退步,一个踉跄一屁股砸在地上“你这人疯了吧。”
我是疯了,但不想搭理她,“你走不走?”
她连滚带爬,一路后退,“疯了疯了,惹不起我躲,真的是。”转身一路小跑出了院门。
关上门,拉上门栓,我泪如雨下,都是这个女人害的。想起那一幕,心里还是打颤,如果不是儿子在幼儿园尿了裤子,我打包子铺回家拿小孩衣裤,怎么会那么巧,过胡红娟家打窗玻璃透过去看到老夏俯身下去,那胡红娟就在床上躺着呢。
我的天塌了。
2.胡红娟
哎呀,秦香莲最近真是怪怪的,过去我俩有说有笑。自打我们家那死鬼进了监狱,她没少帮我。虽说这些年我在村里的口碑,已经没有口碑了,她倒也还拿我当个人看。要说我一个人肯定难,可一大活人不能给尿憋死,不守妇道,这种话别跟我说,都什么年头了,活好了才是真的。这些年我交往过的男人,啥样式的都有,谁说是福不是祸,老段不在这些年,我这人生经历也是丰富了。那看一眼就知道男人啥德性,一是人品咋的,而是那玩意儿咋样,基本没跑。不过我也是有原则的,同村的坚决不处,说不清。大家伙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常都要相处着,关系能简单简单。
这回我处这尤哥,镇里不止有纺织厂,修理厂,还筹划着再开一农庄,回头我就去他那农庄干活,日子指点越过越好。最近他那纺织厂要招一个总机修工,这不赶巧了,秦香莲他们家老夏在我们村出了名的一把好手,村里的小作坊,谁家的机器出了故障,他那是手到病除。这么好的机会,也是我对秦香莲的一点回敬。这些年,村里头还能拿我当人看的,就没几个了。再说老夏这人不但手艺好,人品也是没的说。上周一天早上,我突然眩晕症犯了,怎么也爬不起来,也没力气喊人打电话,只好胡乱踢,把床边那椅子腿蹬翻了,要不是老夏经过听着动静过来照应,我还不知道咋整呢。关键是我睡觉爱半裸,羞不羞人嘛。跟其他男人吞云吐雾是一回事,这左邻右舍的,但是老夏这人真别说,一眼扫过立刻闭上眼睛,绝不肯多占一点便宜。还是秦香莲好命啊,不像我家那死鬼,生意做不好大不了重头再来,偏要铤而走险,想补那窟窿,这人的命啊,全由自己,半分不由天。
得,回头再找个机会说说吧,以秦香莲的人品,指定她是遇到啥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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