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又偷偷跑去卫生间洗他的那堆玩具,还悄悄地锁上了门。在我裹挟着愤怒的拍门声中,他不情愿地将门打开,试图跟我解释什么。
然而,我的双眼已被内心正在燃烧的火焰映的通红,浓烟从我的嘴巴、鼻子和耳朵里汩汩地冒着。我拎小鸡似的将他拎起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仰头哇哇地哭着,眼泪如两条瀑布般挂在双颊。
“妈妈,抱抱我!”他哽咽着举起两只小手儿扑向我,我迅速站起身走向了阳台,随之涌出的泪水已淌至脖颈。身后传来了儿子因过度哭喊而作呕的声音。
我的心用力一抖,泪水如同雨后积存在树上的雨滴,一阵风袭来,哗啦啦地砸了下来。
我走到儿子身边,斜靠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跟他处于同一高度,仰着脸,跟他一起哭了起来。不同的是,他哭得撕心裂肺,像一场电闪雷鸣、狂风骤起的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停便是晴天,没准儿还会有彩虹。而我,却哭得无声无息,淅淅沥沥,看似不痛不痒,却不知何时才能停止,就算停了,天还是阴冷的,风也还是刺骨的。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我的眼神充满了沧桑,那是因为所有的纯真和美好都化成眼泪流了出去,被蒸发在烈日炎炎之下,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为什么我的目光如此黯淡,那是因为我内心的希望之火一次又一次地被扑灭,直到剩下一片再也燃烧不起来的灰烬,从此,心房被黑暗笼罩,再无光亮。
想起昨天在我爸妈家,妈妈说等过两天轮到小姨伺候姥姥时,她想将儿子接回去住两天,也让我和老公放两天假,休息一下。
当时,我的心里自责极了。我和老公二人有什么资格将儿子交给我妈带两天呢,她每天那么忙,既要照顾家里和孙子,又要一周之内去照顾姥姥姥姥爷三天。我非但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还要拖累她帮我带孩子吗?
我和老公两个人从北京回来后,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事情做。现在每天除了读书写文章,就是照顾和陪伴儿子,想等着过完年送他上幼儿园之后再去找工作。
这本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在实施的过程中却充满了困难。
先是亲友的不解,言谈举止中各种暗示和讽刺。当然,这些大多是针对我老公的,毕竟在大众的价值观里他是一个应该扛起我们这个小家的男人。可即便是针对他的,但凡入了我的眼,进了我的耳朵,在经由我敏感的神经线时,统统变成了一根根锋利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时至今日,我的心早已被扎成了一个马蜂窝。
其次,虽说老公和我都有着各自的梦想,并且也都在为此而每天努力和坚持着,我也坚信总有一天我们的梦想会成真。它们很美,像严寒冬日里那一抹灿烂的向日葵,像炎炎夏日里迎面吹来的一缕秋日的凉风,像生长在悬崖边上的彼岸花。它们也很远,远到只有在梦里才能相见,只有沉浸在幻想里才能触手可及。
它们美得宛若飘在空中的两个泡泡,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
它们远得就像夜空中的星,在夜空中不停地冲我眨着眼睛。
我好怕好怕,怕那两个泡泡像烟花爆竹一般碎裂在我的眼前,怕我的手永远也触摸不到那夜空中的星。
于是我一边坚持,一边崩溃;一边笑,一边哭;一边读书,一边忧郁;一边写文,一边怀疑;一边对儿子说爱他,一边又训斥他;一边支持老公,一边又怨恨他;一边勉励自己,一边又打压自己......
我活成了黑白无常,一面笑容满面,一面阴冷凶悍。
我时常想,一直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分裂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以一副肉躯活出两种人生来?
我活成了一个精神间歇性崩溃的病人,它就像女性的生理期一样遵循着某种规律,日子到了,我便陷入一种近乎绝望的处境,仿佛置身于不见一丝光亮的井底。
幸运的是,每当这个时候,老公从未放弃点亮我。
他要不燃一根儿火柴,要不点一根儿蜡烛,要不就手持一个手电筒,有时候也会抓来一大把的萤火虫,给我一片可触摸到的星空。
我的病还在继续着,遵循着某种规律,我的梦想也还在亮着,没有苦过,怎会知道甜的味道;没有痛过,怎会知道美好的喜悦;没有失意过,又怎会知道梦想实现的幸福。
毕竟就算站在太阳下,身后依然有阴影。或许这就是复杂的人生吧,既对立又不可分离,既矛盾又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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